她的睡去。 这回他却奇怪,她坐下很久,鼾声却没响。 少年的瞳子蹑到边上,看见她的眼睛离奇地还睁著,嘴裡咬著右手拇指的指甲。她如今练箭的时间都拿来花在他身边,这个动作可以解解手痒。 惠歌在思考老花的问题。虽然心思早已走岔,不知道在哪条迷途上。 她忽然回神,因为少年难得开口: “你今天精神很好。” “有吗?”惠歌搔头。 “你没睡。” “我在想,舜为什麽不是一个笨蛋?” “谁?” 惠歌觉得少年的语气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可思议,以至于要再确认一次。像听见老花化上桃花妆跳起白紵舞一样,不可思议,甚至是不可置信的地步。 “舜。”她用力将嘴唇外翻,用嘴型强调:“有个人叫作舜,他的家人都想害他。” 儘管表情和语气看不出来,惠歌仍然觉得少年很惊讶──他转过全脸来看她。 少年问:“你也知道舜?” “你也认识他?你们是什麽关系?” 难道是远亲什麽的?她想。 少年笑起来。她发现他的牙有白玉一样的色泽,汉人所谓的皓齿。一个道地的鲜卑人,习惯远方的眼睛拉到近前会显得迟滞,习惯肉酪的牙齿不仅黄,还有酸味,很少能明眸皓齿的。她还想多看那片色泽几眼,可惜一下子就被掩去。 少年敛笑:“我们没有关系,只是我也知道他。” “那你觉得他是笨蛋吗?” “不是。” “为什麽?” “你知道他的父亲叫什麽名子?” “瞽叟。” “这名字是什麽意思?” “瞎眼的老人。” “他的母亲叫什麽名字?” “嚣。” “什麽意思?” “话很多,又善变的。跟我阿娘一样。” “那他的弟弟叫什麽?” “象。” “什麽意思?” “爱学人的。” 象以为自己得手后,表示要将一切的牛羊财货送给父母,自己只要哥哥的琴、武器、弓箭和妻子,这些客观而言价值低落的东西,却是象费尽辛苦想要得到的。因为琴表示舜的精神,武器是舜的力量,两个妻子是舜的家。象想要拿走舜的这些东西,实际上是要将自己变成舜。 象是个骄傲的人,但是在那样的父母养育下,只能在比较中建立自我。他希望自己成为像哥哥一样的人,却无从著手,因此用最笨的方法,将舜身上美好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抢过来。舜知道象的难处,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内心是空的,他想要帮他建立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使其有所成就,由此他让象来辅佐政事。 惠歌努力包起少年这番话,送到老花耳裡。 老花听完,脸上有笑容:“好家伙,你这是从谁那裡听来的?” “你这是不相信我自己想得出来吗?” “难道是你自己想的?” “当然不是。” “……所以是谁?” 惠歌皱眉苦思,唇齿缓缓捏出一个名字:“小白?” “小白?” “我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但是他很白,皮肤白,牙齿也白,就叫他小白好了。” “……你在哪裡见到的?” 惠歌带著老花来到矮林。 少年坐在溪旁,惠歌从他的眼眶看见一点黑。 她对老花说:“他就是小白。” 小白突然起身,拱手朝他们行一个礼。 惠歌哼哼两声:“你终于知道要尊敬我了?” 小白没有回答,但是她很快知道她错了。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再也没有她。小白的礼是行给老花的,是超越身份之外,依据一种她看不透的标准。正是这份标准使得两人展开令她糊裡糊涂的对话。 “郎子以为舜是怎样的人?”老花问。 “圣王。” “何以为圣?” “捨己从人,与人为善。” “何以为王?” “无我中有大我。” 据说尧要禅让天下时,让群臣推举人才。首先是气质非常高贵的,被否决。接著是能力非常好的,被否决。再来是气度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