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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1(2 / 3)


国王病危的消息传来时他还在自己的卧室睡觉,粗鲁急促的敲门声把他从床上拽起来。他们星夜疾驰后半夜,于清晨到达雅法。那时对他来说这是最长的一段旅途。踉跄着翻身下马,快没有知觉的腿惹得他差点狼狈地摔倒,多亏了同来的随侍搀扶免去一场洋相。

殿下,您还不能进去。门口的侍卫这样说。

陛下是否已摆脱危险?只能这样问。

没有回答。

体力的迅速消耗使得他几乎失去肢体控制权,两腿沉重麻木得不像自己的所有物,只有时而抽动的痛楚提醒它们的存在,他觉得花不了多久他就会跪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烦躁地扯扯右手手套,发现下面的纱布里开始渗出脓血。我真是个烂人。他想。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耗在等待上。

“我是最有权知晓他生死的人,”放开被他撑着以维持平衡的木桩,他努力保持正常人的步态,走得很慢,却沉稳而庄重,声音压得又低又缓,接近一个位高权重的成年男子,坚定地与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侍卫对视。老师威廉说这可以提升自己的谈判筹码。

“他是我的君,我的父。”

“现在,请让我进去。”

他捕捉到对方栗色眼睛里划过一丝动摇。微侧过头,透露出一丝不耐与威胁,悄悄调整角度使眼神看上去桀骜而锐利,一个兼职演员的政客的制胜秘诀。明明自己的父亲都快死了,他却更关注这点微不足道的胜利。

“让王太子进来。”

是一个坚定而高亢的女声。

前王后阿格尼丝。她颇具政/治手腕,势力很大且消息灵通,所以很合理地取代了那个高傲如贞女、幼稚如孩童的圣海伦娜*。

(*东罗马皇帝希拉克略之母海伦娜朝圣耶路撒冷带回真十字架,代表继后玛利亚出生皇族,且“海伦Helen”与“希腊Hellas”发音相近。)

阿格尼丝和阿马里克离婚后的头衔是雅法伯爵夫人,尽管她经常于耶路撒冷的宫廷阴魂不散。为什么父亲会途经雅法,并在此病危?她一定有什么瞒住了他。

一位并没有凯旋归来的阿伽门农被妻子克吕泰涅——实际上是前妻——与情夫设计杀害.....一个荒诞又讲得通的故事。然而就算这是真的,他也不会像为正义所驱使的俄瑞斯忒斯一样为父报仇。他不欠他们什么。

阿波罗作为理性之神来告诉俄瑞斯忒斯真相就是为了考验这年轻人的理性,而他不会被难倒,已经没有什么消息能让冷静下来的他失态,哪怕......她告诉他,父亲的遗旨是让茜贝拉继位与其丈夫共同摄政,毕竟也不是没有先例。*

(*鲍德温二世没有儿子,传位给女儿梅琳森达——阿马里克之母——与其夫安茹的福尔克共同摄政。)

侍卫掀开了前面的帘帐,恭敬地弯腰请他进去。

灯光昏暗,是否拉开帘子没有什么区别。浑浊的气息包裹着他,像临头浇下一盆屠宰场的污水。馊掉的汤和隔夜的酒,再熟悉不过的脓血臭,呕吐物的气味,医官的古怪药水(他可以闻出来今天的配方有圣克里斯宾的指骨和刻有如尼文字的泥炭符,是两批医生).....

里面有很多人,但出奇地安静。

他们他大多认得。普兰西的米尔斯,公认稳重的老人,摄政者备选。可能最重要的是,他和阿格尼丝算是远亲。孟斐拉的威廉,出身地中海彼岸的名门,一个英俊如阿波罗的金发青年,茜贝拉的未来夫婿,只是不知他是否有神明般的理性(但当他看到他时,之前关于茜贝拉继位的想法不再虚无缥缈)。鲁西尼昂家族的两兄弟,比之前者毫不逊色,跪倒在王后石榴裙下的家伙。她挑男人的眼光真不错。还有一些来自她母国埃德萨的失去封地的贵族。大主教内勒的阿马里克,一个阴沉佝偻的山羊胡子中年人 ,曾对某个妄图复国的二嫁女人*含沙射影,神色颇为不满,不过看上去他并没有比自己早到多久。

(*指阿格尼丝。)

然而提尔的威廉——王室最忠心的顾问,耶路撒冷最博学的学者,他最推崇的老师——不在这里。

不过与威廉并称一时双璧的另一位国佐之臣在场。他只留给他一个黑发已开始变灰的高大背影,作圣约翰骑士团打扮,深蓝色粗麻质披风,磨损得不像一位贵族所有物的链甲,拄在地上以掩饰微跛步伐的长剑,(这时转过身来)以及那张标志性的、在风沙和刀剑镌刻下依旧坚毅英挺的脸和胸前绘制的特里波利及泰巴里亚斯的纹章。

特里波利伯爵雷蒙德。鲍德温三世和阿马里克....一世的近臣,掌管着圣约翰骑士团。

他朝自己缓慢而庄重地走来,接着——对此刻的鲍德温来说这是比痊愈更不可能发生的事——这位个性刚烈强硬的佐臣向自己单膝跪地,“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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