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燕抬起了头来。她的眼睛有些哭过的红肿,还有些迷蒙。
她忖了忖,道:“臣妾自幼力气便比一般女孩家大,经常一不小心就把堂家姐妹弄哭了,所以都说臣妾是怪胎,不爱和臣妾一起玩。只有家兄从不避讳臣妾,还教臣妾习武,说臣妾天生的怪力不是妖异,而是武神的恩赐。”
叶倾怀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她继续讲下去。
顾飞燕于是继续道:“家父严苛,认为女孩子当以女德女红为课业,不该舞刀弄枪,发现臣妾偷偷习武后,便将臣妾关在了祠堂,一连关了半个月。后来还是兄长站了出来,将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说是他贪玩,非要臣妾与他对练。然后,家兄就替臣妾被关了祠堂……”
顾飞燕一点点诉说着她和顾海望的往事,她说得质朴真诚,倒与平日里骄横强势的模样大相径庭,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被兄长保护着的天真烂漫的妹妹。
叶倾怀并不怀疑她所说的这些事。
顾飞燕入宫前,她曾让鹰卫调查过她的情况。顾飞燕和顾海望一母同胞,母亲是顾世海的正室,十分溺爱两个孩子,兄妹俩自幼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让叶倾怀意外的是,从顾飞燕嘴里听来,顾海望完全是个有担当又有正义感的好兄长。
这可与她对顾海望的印象相去甚远。
说完往事,顾飞燕顿了顿,又道:“臣妾知道之前家兄因为那个布庄姑娘的事情,在京中被人指摘,惹得陛下不快。但是陛下,兄长他一定是被人冤枉的!家兄自幼便生得俊朗,很多女孩子对他芳心暗许,只是他从来都洁身自好。若是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没有?何至于去……强迫欺辱别家的姑娘。”
她说得有些急,眼睛又红了起来,一双明眸璀璨的大眼睛迫切地望着叶倾怀。
叶倾怀蹙了蹙眉。
她记得顾海望的长相,白白净净,像个翩翩佳公子,确实是能让姑娘们喜欢的模样。
确实,单看他的模样,谁能想得到他是能强抢幼女的人呢?
可是王思云卧病在床的样子仍历历在目。
想起她那时的样子,叶倾怀只恨不能将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若非忌惮顾世海在朝中和军中的势力,叶倾怀早已将他办了。
因此,当前线传回战报说顾海望被俘时,叶倾怀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要怎么解救他。
虽然她感到意外,并对自己轻敌的决策感到自责,但另一方面,她心中的正义感让她觉得对顾海望而言这是天道轮回,罪有应得。
只是,抛开这些主观感受,从国事的层面上说,顾海望毕竟是景军的统帅,纵然他罪不容诛,也是该死在大景律法的审判下,而不是敌军的营地里。
叶倾怀忖了忖,对顾飞燕道:“皇后先起来吧。朕答应你,定会尽全力将他从北狄手中救回。”
得到了皇帝的保证,顾飞燕立即舒展了愁颜,又叩了一首,道:“臣妾叩谢陛下。”
她显然并未察觉到叶倾怀心中的盘算,以为皇帝答应她便是保下了顾海望。
“陛下答应臣妾,好了之后一定要来坤宁宫看臣妾。”说完,她有些委屈道,“陛下这景寿宫实在是难进得来。”
想来是叶倾怀昏迷时芳华姑姑拦着她不让她进来探病了。
叶倾怀点点头,对她安慰笑道:“朕答应你。”
顾飞燕这才带着侍女开开心心地离去了。
她前脚刚走,李保全便从门外进来了。
他身后的小太监也跟着弓身走了进来,在殿里一盏盏掌起灯来。
外面天已黑了下来。
李保全走得离龙塌近了些,问道:“陛下圣体感觉如何?可要用晚膳?”
叶倾怀被他一问,确实感觉有些饿了。
“布膳吧。”叶倾怀道。
景寿宫又忙碌了起来。
传菜的期间,周守一从太医院赶了过来,不出叶倾怀的预料,他又对着叶倾怀阴阳怪气地数落了一顿。
叶倾怀一句反驳也没有,立即认错。
然而,任凭她好话说尽,周守一仍然没有好脸色。
叶倾怀于是换了一个话题:“周爷爷,你说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周守一被她问得紧张了起来,板着脸问:“陛下问这个干什么?你该不会是想不开了吧?”
他本就在怀疑她跑到皇陵去淋大雨的动机,如今突然听到这个问题,不禁产生了联想。
“朕有什么想不开的啊。”叶倾怀连忙解释,她回忆道,“朕昨日在皇陵明楼上时,有一瞬间感觉像被什么控制了一样……”
她想起那柄突然不受她控制的佩剑,便是此时此刻回想起来,那剑上的煞气仍令人感到后怕。
“被什么控制了?”周守一追问道,“你详细说说。”
叶倾怀将她当时的遭遇说了一遍。
周守一蹙着眉头,给她又把了一遍脉,然后若有所思地捋着胡子,捋了半天,道:“陛下所说的情况像是中了巫蛊之术,但从脉象看,却又无事。或许是明楼上有什么问题,明日老朽去皇陵查查看。”
停了停,他又回答了叶倾怀的那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