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尉那山气急败坏,将一封帛书甩在地上。
荀谌风尘仆仆,面有得意之色,估计刚回来,并且立了功,得到过郡尉大人的嘉奖。
他捡起地上的帛书,放回到书案上,冲着那山抱拳拱手。
“将爷,不就是北胡大当户吗?陷阵营的兄弟们早就憋不住了,听闻末将大破左云寨,都想上阵杀敌,替将爷分忧。”
“你懂什么?”那山呵斥,回头看见崔平进来,从鼻孔里出了口气,转向崔平说:“让你组建匠作营,跑哪去了?”
见他面有愠色,崔平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说好了匠作营的事情由我全权负责吗?昨天刚封官,今天就来管我。
看来在别人手底下打工的日子不好过,真不如自己当老板。
可是为了基地用铁,以及武器研发,他又不得不低人一头。
于是学着荀谌的样子,冲着那山拱手抱拳:“回禀郡尉大人,我进山,给百夫长善后去了。”
“给我善后?”荀谌顿时火了,手按佩刀,回头怒视崔平。
郡尉那山也觉得奇怪。
荀谌刚带回捷报,一百多颗左云寨悍匪的人头在笼子里盛着,准备挂到城楼上示众,何来善后一说?
崔平冷笑:“百夫长只管冲锋杀敌,心里何曾想过百姓的安危?”
“你……”荀谌气极,戟指崔平怒喝道:“崔老六,你把话说清楚,小爷若是心里没有百姓,何须星夜疾驰两百里,斩下一百八十颗悍匪人头?”
对啊,那山也觉得崔平无理取闹。
崔平冷哼,缓缓摇头:“顾头不顾腚,你可知道,被你打败的土匪跑哪去了?他们杀了多少百姓?还有,匪首裘九真,你和她照过面吗?”
一番话,问得荀谌哑口无言,指着崔平,接连说了两个“你”字,猛地转过头去。
崔平紧走几步,再次冷哼:“吃粮当兵,目的就是保境安民。你杀了百十个土匪,土匪杀了几百号村民,这就是心里装着百姓?”
几百号村民?
听到这样的数字,那山的注意力也被崔平吸引过来。
“是啊,柳树洼死了一百七十五人,羊家堡十七人遇难,加上前几日张家屯的遇害百姓,将近四百了。”
崔平把统计的数字报上去,郡尉那山浓眉紧锁,这帮悍匪,幸亏端了他们的老窝,否则防不胜防。
一来担心这件事闹大了不好听,二来不想让荀谌过于难堪,那山一巴掌拍在书案上,将话题转移到帛书上。
原来这封帛书,是从广宁传来的军报。
北胡大当户须卜怀让兵出野狐口,虎视右卫城,随时有进逼广宁的可能。
二十年没打仗,自打镇北王世子封狼居胥,北胡远遁大漠,几十年不敢南顾。
如今频频南下,不但丢失的地盘被他们重新占领,而且兵锋越来越近。
代郡兵马五万人,驻守广宁的边军更是少得可怜。
战报是广宁军平虏校尉呈上来的,万全右卫城守将邢无伤,前天和北胡军交过手。
右卫城弹丸之地,区区守军五百人,如何是北胡大当户的对手?
听到邢无伤的名字,崔平心头一震,这不是崔老二的丈夫吗?自己没见过面的姐夫。
难怪崔老二急得不行,原来真干起来了。
“赶制轰天雷最为紧要,陷阵营任你调遣,七日内配置广宁军,不得延误。”
郡尉那山将一块黑黝黝的令牌拍到崔平手里,下达了第一道对匠作令的命令。
这可是军令,事关边军将士生死存亡,大宸国境领土周全。
崔平不敢怠慢,双手捧住令牌:“大人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出了郡尉府,荀谌追上来:“喂,真有那么多百姓因我而死?”
崔平冷哼,反问他:“你说呢?”
“我……”荀谌扼腕,咬牙切齿道:“怪不得势如破竹,原来没有主心骨。残匪与她汇合,杀害百姓。好你个裘九真,我非亲手宰了你。”
“杀裘九真?别妄想了,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崔平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口吻。
他早已看出,荀谌是个急性子,仗着那山宠他,心高气傲,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但是人不坏,而且武艺高强,决定练练他,看看能不能收为己用。
果不其然,荀谌追上来问他:“整个陷阵营,现在归你调遣,轰天雷的事,我也要参加。”
“你想参加?”崔平问他。
荀谌点头,崔平绕着他走了两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冷不丁问了句。
“陷阵营的百夫长,怎么看城门去了?”
第一次见到荀谌时,便已产生过这样的疑问。
因为这小子长得太好看了,年纪和崔平差不多,唇白齿红,相貌堂堂。
作为郡尉的亲信,怎么也不可能跑去看城门啊,而且还是夜班值守。
荀谌笑了:“闲着没事干,替我叔叔守的,他那天拉肚皮。”
原来如此,这家伙除了发火,并没有丧失笑的功能。
“行,那你去召集人手,准备材料,本匠作令明日辰时过去点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