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才人若有所思的神情,终于提醒了莫瑶。月依旧,花依旧,可是终究物是人非。“赵妹妹莫笑,我、充华,与丘良人和邓良人,一直以来都是君子之交。我们相互帮衬和慰藉,却从未结党害人。”
“你不害人,人便来害你。”娴充华冷冷地说,脸上泪痕犹新,“丘妹妹去了,邓良人自尽了,留下我们这些苦苦挣扎的,真不知道谁比谁幸运。”
莫瑶想起这变幻无常,一时失神,喃喃道:“深宫岁月似刀,红颜未残心已老。”
娇娇怯怯的赵才人也自有主张,她一改方才醉酒的媚态,正色说道:“姐姐们说的,我又何尝未曾经历些许。这两年我冷眼瞧着,后宫里总要依附一个谁才好,可我偏生不去讨好。独来独往的辛苦,真正是冷暖自知。”
这话莫瑶信,去草原之前,可不就是一剂猛药,让赵才人彻底退出了竞争行列,如今去草原的三位,前前后后皆有孕在身,唯独赵才人身型依旧,作为皇帝的宠妃,总有隐隐的不甘。
“赵才人,你这样也未必不好。那些依附的,早晚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世上没有只收获不付出的道理。”这是莫瑶的真心话。
“但愿如此。我就等着害我之人遭到报应的那一天。”说这话,总要有点咬牙切齿,只是嗲嗲的赵才人便是咬牙切齿也做不到十分深刻到位。
“来,喝酒!”娴充华抛开回忆,又一次嚷起来。
“哪里还有酒啊。”赵才人又掰过酒坛子,一见望到底,里面已是空空如也。
“三位娘娘,瞧这更深露重的,要不进屋聊吧。”绮罗过来,绝口不提拿酒之事,妄图以此转移她们的注意力。
“屋里有酒?”娴充华瞪大眼睛望着她。此人已掉酒坛子里暂时难以自拔。双儿与幼兰皆走过去低声劝慰,想把娴充华劝回凝香斋。娴充华却将手猛地一挥,扇开了二人。
“没有酒就喝果子露,看看今儿还会不会有人中毒!”
福熙宫的数人内心皆暗惊,这事瞒得绝密,娴充华又是如何得知?莫瑶却知,既然她能这么说,必是掌握了什么,如此便也再无必要藏头掐尾,且听听她知晓的事实又是怎样的事实。
“我记得当时,充华也是受害人。”莫瑶不问她如何得知,却选择了一种最容易切入的方式。
“咣当”一声,酒坛子倒在石桌之上。原来是赵才人听得惊诧,不自觉地松开了手,本就斜置着的酒坛顿时失控,发出清脆的声响。“居然一次毒翻几个?原来宫里流行下毒竟是有传统的。”赵才人冷笑。
“那天晚上我、充华,与去了的邓良人都中招了,连我宫里的宫人都未能幸免。”那次绮罗算是被殃及的池鱼,也带累着病了几天。
“谁干的这种缺德事?”赵才人问得直接。
莫瑶被问住了,她心里知道,可却不知道娴充华知道不知道,又应该怎样说。不自觉地,她的眼光就望向了娴充华。
却见娴充华也在望着她,似乎在等她表态。也对,自己宫里发生的事,旁人就算知道原委,也不会在别人面前拆穿。于是莫瑶无奈地笑笑:“是我的宫人,不过第二年春就放出宫去了。至于说她受何人指使,这便不知道了。”
“昭仪可真正是好涵养,受了这种折磨,不将她掐个十七八段,竟然还能放人出宫。”赵才人深为不解。
“要不我喊她圣母?”娴充华取笑。
“我是念在她服侍多年,一直都是个老实恪守之人,且又出宫在即,若不是被逼无奈,又何苦下这样的手。逼急了,非但查不出背后主使,反而枉送她一条性命。”莫瑶让绮罗将桌上的酒具清理干净,换上茶水。
娴充华一见酒被收走,大为不满,嘴里嘟囔着。莫瑶却不理她,接着又道:“有可能对自己不利的人,将她远远地送走,或许是对双方都最好的做法。”
一旁的玲珑暗暗感叹:这世间哪有圣母,无非都是权衡的结果。
赵才人抚着昏昏的前额,皱着眉道:“昭仪菩萨心肠,如果是我,断不会这样放过她。哪天我要是如昭仪这般有地位,第一个就整治苏良人,出一口恶气。”
“傻瓜。”莫瑶笑骂。
“我哪里说得不对?昭仪为何骂我啊。”赵才人的前额抚得更重了,实在是想不通啊。
“虽说你与苏良人向来不睦,却也不代表她就是那个下手害你之人。”莫瑶的酒劲儿渐渐过去,思路清晰起来,笑望着二人,“想不想听听草原上发生的故事?”
“想!”“想!”二人皆表态。
“想听那就不能再喝酒。”莫瑶很善于温柔地控制局面。果然无人再闹着要喝酒。莫瑶便将夏菡偷喝袁美人的水,苏良人又将水故意踢翻,反而让袁美人因祸得福的经过细细地说于二人。
二人的表情越听越凝重,末了,赵才人恍然大悟:“这袁美人的宫人竟与我是一样的症状,既是苏良人将水踢翻,显见亦不是她施的手段,原来一直以来,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娴充华正端着一杯茶,闻此言,即道:“被昭仪这样一说,我这茶是喝还是不喝?来个人将它踢翻吧。”
一句话将二人皆说得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