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熙宫这边也出了一点小小的状况,好在,最早发现的是绮罗。
从昭阳宫回来,主仆三人边走边聊,倒也不觉寂寞。因为邓良人的死和馨充华的遭遇,莫瑶心中郁郁不乐。绮罗与玲珑一路上便一直温言开解于她。
进了福熙宫,绮罗却发现门枢的内角有一张折叠好的信笺,像是有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眼尖的她立刻就警觉,这信笺和刚才邓良人的绝笔信笺一模一样。
她将信笺收起,悄悄地给了莫瑶。
玲珑进屋时,莫瑶问她,想不想知道当时究竟是谁,将玲珑送进了思过堂。
当然想知道,还用问?
可是莫瑶并没有直接回答,却将那封信递给了玲珑。
玲珑不知就里,展开信笺。信是邓良人写的,寥寥数语。“吾不能久矣,唯一事不能释。当日夜深荷池边,无边鸳鸯嬉水,却教玲珑涉。去也,愧也。他方祝安,久长。”
“原来是她!”
玲珑仿佛看到了邓良人去意已决,来到福熙宫门前,趁人不备,偷偷地塞进了信,又悄悄地回希宜阁,将自己的一切,交付给了一段白绫。
看着玲珑意外却又并不气愤的表情,倒是出乎莫瑶的预料,她以为玲珑会生气,甚至已经想好了如何劝慰玲珑。
可是不需要了,玲珑看上去一点没有愤怒。
“你不生气?”
玲珑摇摇头:“我只是没想到,却并不生气。”
“邓良人太傻了,便是要替馨充华争个清白,又何苦搭上自己?”莫瑶想起以往倍受冷落,多亏徐美人和邓良人陪伴,心中一阵悲苦袭上,“怪不得前几日闲聊,还提到你当初进思过堂的事儿,她总是有心事,又不愿与我说。”
绮罗轻声劝道:“娘娘千万不要太过伤心,小心身体。”
莫瑶拭了泪,默默点头。
“娘娘切勿自责,邓良人的心事,果然说不得。对娘娘说了,便是害了娘娘。”玲珑的劝慰则另有一套。
莫瑶果然一时忘了悲苦,怔怔地问道:“此话怎讲?”
“玲珑说话向来大胆,娘娘勿怪。便是绮罗姐姐,你也只算是听玲珑讲一个故事可好?”
绮罗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好奇地说:“你又卖什么关子,你还有不敢说的么?”
玲珑觉得,综合了这么多信息,以她前世多年的情感DJ经验,完全可以将散落的情节串起来,组成一个相当完整的故事。
可是这个故事,却不能被这个社会所接受。
于是玲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她刚刚才将前因后果想清楚的故事,一个可以解开部分围绕自己身边已久的谜团的故事。
“在某朝的皇宫里,有一个貌不出众的低等嫔妃,性情温和,沉默少言,过着寂寞的生活。有一天,她的宫里又来了一个少女嫔妃。少女嫔妃活泼聪明,欢声笑语,给寂寞嫔妃的生活带来了鲜亮的色彩。可惜,聪颖美貌之人注定是要飞上枝头的。少女嫔妃像一只讨人喜欢的喜鹊,很快就站了上去,欢乐地闹着枝头的春意。”
“少女嫔妃终于有了自己的住处,可因为有了那段日子的陪伴和扶持,好像一切都成了习惯。寂寞嫔妃还是经常关心和照顾着少女嫔妃,她欢喜着对方的欢喜,悲伤着对方的悲伤,她痛恨宫里折磨少女嫔妃的贵妇。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发现了贵妇的软肋,于是,她递出了一封匿名信。”
“她没想过要害死谁,哪怕递出那封信,她也只是想帮少女嫔妃去掉一颗前进路上的小石子。她愿意看到对方得意时的欢颜,那是她对自己的褒奖。可贵妇终究是死在她手上的。当她看到少女嫔妃暴突着双眼,被贵妇扼住咽喉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操起身边的家伙砸了上去。”
“即使她救了少女嫔妃一命,却一点都没有欣喜若狂。她担心自己的内心被人识破,更担心这样不理智的情感最终毁灭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更加在意的对方。可是,越是担心,总是越容易成真。她听到了不堪的传言。”
“她不敢告诉少女嫔妃,因为后者丝毫没有察觉到枝头的阴影。寂寞嫔妃想用自己的力量,去挽救这个传言,可她无能为力,传言永远比真相走得快,更何况,这个传言除了细节,大致竟立得住脚。”
“她已生无可恋,只求用自己的生命,为对方做最后一件事。她从前成功地扶持过她,所以如今她就是化成对方脚下的一汪水、一摊泥,她也要保全对方最后的荣光。”
“这就是今天我想到的故事。它不容于世,不容于情,所以只能是个故事。”
良久,空气似乎也凝固了。
莫瑶终于打破了沉默:“这真是一个让人难过的故事。”
泪,又滴落。丝帕无用印泪痕,不能晶莹暖世间。
同性之恋,亦可杀人。玲珑又一次领教了后宫的可怕。有人利用了自己,随后又被他人逼到绝境。
福熙宫由此也更加小心。
是夜,莫瑶、绮罗和玲珑三人聚在一起做针线活儿,玲珑提醒莫瑶,丘良人之败,终究败在根基太浅,所有关键岗位,一个信得过的人都没有。
无论是多好听的名头,那也是皇帝封的。喜欢你的时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