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家风严,却在某些事上不落窠臼。
池愿失踪一下午,在晚宴上没有得到特殊关注,依旧如午宴般其乐融融。
从沈修沅口中,池愿知道这些人都是沈家近亲,每年都会在老宅庆祝除夕,又在新一年的初始各自回家,应对支系相连的亲戚。
晚宴结束后,沈修沅被沈母叫走说了会儿话。回来时,池愿手里被塞进了两个鼓鼓囊囊的红包。
池愿没有反应过来,眨了下眼睛,看向沈修沅。
沈修沅解释:“爸妈给的压岁钱。”
他“啧”了一声,笑着揉池愿的脑袋,说:“其实更应该叫改口费。”
池愿又眨了一下眼睛,“改口?”
“傻乎乎的。”沈修沅说。
红包份量很足,池愿拿着,估摸得有高中时的一沓假期作业那么重。
池愿低着头,问:“我是不是应该也叫爸妈?”
他在这方面没人教导,池家亲戚关系淡泊,导致他也比常人迟钝。如果沈修沅不提,他大概再过几年也不会反应过来称呼到底有什么问题。
“不着急。”
沈修沅牵着他的手,笑道:“娶我之后再改口也来得及。”
一天提了四五遍,池愿不由打趣:“没想到沈总还是恨嫁青年。”
“没办法。”沈修沅从善如流道:“年纪大了,就想和喜欢的人有个家。”
沈宅门口停着一辆越野,司机已经打开了车门,垂手等着。
池愿微愣:“要出门吗?”
“嗯。”沈修沅将他塞进副驾驶,自己坐到驾驶座,“带你去个地方。”
越野开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过了会儿,池愿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问:“我们去哪儿?”
盘山路边的灯光昏暗,沈修沅的侧脸看不分明,淡声说:“后山养了两只白孔雀,带你去看看。”
“喔。”
对沈修沅的信任让池愿把“晚上看孔雀?”的疑问咽回了肚子里。
也许罪恶的有钱人有很多办法能让孔雀在夜间也保持精神奕奕的状态吧。
越野一路开到山顶。
下车前,池愿被沈修沅拉着围了一圈厚围巾,始终敞开的羽绒服也被拉好拉链。
山顶风大,池愿没有准备,七情六欲都被刮得散了个干干净净。
沈修沅绕过车头,和池愿一同靠在车前盖上,吹了半晌的冷风。
池愿忍不住了,侧身碰了碰沈修沅的肩膀,“孔雀呢?”
“睡了。”沈修沅说。
“……”
池愿感觉自己被耍了,但他没有证据。
他摸不清沈修沅到底是什么意思,索性抱紧手臂,等沈修沅开口。
没让池愿等太久,沈修沅说话时的热气飘散在空中。他说:“池愿,我们以后会一起庆祝很多节日。”
他看见处于热闹中的池愿 总是无可避免地联想到曾经孤身一人的小孩。
那时的池愿在做什么呢?池愿真的是从十九岁后才开始不过节日的么?
池愿不爱世界,不爱自己,只爱沈修沅。
沈修沅不善于给自己脸上贴金,他从来不愿意去想象,池愿的快乐大部分来自于他。
他希望池愿生来快乐,生来幸福。
天边炸开了第一朵烟花。
沈修沅的手圈住了池愿的手腕,在第二朵愈发绚烂的烟花绽放前,轻声说:“池愿,务必要好好爱自己。”
如果他真的不够幸运,终究比池愿先一步面对死亡,他希望池愿能继续长久地生活在他们相爱过的世间。
他会用一生给池愿编织一场值得回味的过去。他要池愿永远幸福。
这是一场比池愿所见过的所有烟花都要盛大的烟花秀。
绚丽的烟花绽放在天边,破开夜空的黑沉,留下短暂而美丽的瞬间。
最后一朵烟花的尾调消失在云层中,池愿抓住沈修沅一直紧绷的手,“沈修沅,我很开心。”
“以后会更好。”沈修沅揉揉池愿被山顶夜风吹乱的头发,“新年胜旧年,我们池愿,一定会幸福。”
池愿偏头堵住沈修沅张开的唇,低笑道:“不管你在安排什么,沈修沅,我只有一个答案。”
他吻过沈修沅的唇缝,钻进去之前,冷声开口:“沈修沅,我不是任何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沈修沅抓住池愿的肩膀,嘴角绷直:“不许乱说。”
“沈修沅,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无视沈修沅的警告,池愿勾唇道:“我的路,只能我自己选。”
也许除夕并不是一个谈论生老病死的好时机,但沈修沅难以避免地由乐景而生出几许哀情。他看见母亲鬓角遮不住的白发,父亲佝偻些许的身躯,明白离别一直处于现在进行时。
他拥有池愿,也终究离开池愿。他压抑不住内心的算计,带池愿出来,试图给池愿打上一个预防针。
但池愿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再美丽的烟花也迷惑不了他的心智,他只有沈修沅一个牵挂,牵挂如何,他便如何。
沈修沅其实从来不用担心他的暮年会空空落落,池愿从最初起,就只有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