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诏令,调遣两万军南下,如今海上风涛未起,正是南下良机。
沈器远,诸军可能出发?”杨御蕃问道。
“总督……”沈器远犹豫片刻,道:“虏夷西进,国朝出兵袭扰,正是我等出击,收复失地时,为何调兵南下呢?”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诸军的意思?”杨肇基严肃起来,补充道:“实话实说,这关系军心士气,莫要因此坏了南征大计。”
“都有。”沈器远说道:“下官认为,若是国朝欲助朝鲜复国,此等良机不能错过。
诸军以为,朝鲜依旧被虏夷占据,百姓苦不堪言,我等不但不打虏夷,反而南下,实在说不过去。”
“集结全军。”杨肇基下令,道:“我亲自去说明缘由。”
朝鲜诸将去集合大军,董大力气呼呼地说道:“陛下诏令,居然有怨,皆小人也,该杀!”
“若是全部,我等在此一年有余,岂非浪费时间?先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再想办法处理了。
无论如何,南征大计不容破坏。”杨肇基说道。
到了校场,朝鲜兵已经集结完毕。
杨肇基上了点将台,说道:“陛下宽厚仁慈,许诺南征军兵五十亩地,军饷抚恤按例,前所未有之仁政,兄弟们可有不满意之处?”
“没有。”
“谁不满意谁就该杀。”
“是啊,这条件真的想都不敢想。”
“总督,不会是不让我们去了吧?”
听着军兵的声音,杨肇基露出了笑容。
朝鲜百姓的日子可不好过。
所以皇帝征调两万朝鲜兵南下,立刻应者云集。
五十亩地啊!
做梦都不敢想。
如今他们的土地制度近乎采邑分封制,所有土地都是勋贵官僚的,所以偌大的朝鲜年税才十万石。
这点钱粮,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朝鲜先被倭国揍,又被建虏按着打。
朝廷尚且如此,百姓的日子可想而知,不,准确地来说,大部分百姓都不是自由民,是奴隶一般的存在。
这也是朝鲜历经冰河期,条件更恶劣却没有大规模造反的原因。
首先百姓被严格约束在土地上,没办法搞串联,其次是百姓自小接受的教育是好好种田,偶尔造反不过是想不好好种田,三来在长久的剥削与反抗中,地主与农奴们达成了平衡,最后则是地主们打不了外敌,镇压自家得农奴却充满了力量。
论初级封建社会制度的优越性。
大家根本不知道跟谁混的。
国朝从秦朝开始,则已经进化到高级状态——集权社会。
种田纳粮,是给皇帝的,生子服役,是为皇帝的……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一切为了皇帝,为了皇帝的一切。
活不下去了,怪谁?
而且统一政令导致的活不下去,就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全国性质的,一造反就是大规模参与,并且目标明确——干掉皇帝自己上。
高级状态之所以是高级,在于其高效的组织调度能力,但凡有個号召力强的家伙站出来,就能撑很久。
这些,和朝兵没关系。
低级朝兵恨不得立刻飞去安南,如沈器远这般地主出身的,还想着先恢复故国。
做大明人当大明官,哪有在自己的领地上作威作福爽?
“现在,愿意南下的,各自收拾装备,准备登船,有困难或者顾虑的,可与本督细说。”杨肇基说道。
朝鲜把总金泽出列,道:“总督,我等南下,还有机会回国吗?”
“先前所言,愿意留在安南的,给田五十亩,并迁移家眷。
不愿意就在安南的,自可以回来。
大局也跟你们说过了,目前国朝没有可能大举进兵朝鲜。
辽东不平,朝鲜一日不宁,我等取得的局部胜利,不足以迫使建虏退兵。
而国朝经年旱灾,并无多少粮食供给大军,难以支持恢复朝鲜。
必须拿下安南,获得稳定的粮仓,才能图谋北方。
话摆在这里,不愿意南下的出列,另作安排。”杨肇基说道。
“总督,留下的怎么安排?”金泽问道。
杨肇基说道:“今年起,开城守军会小规模出击,所有人都会参与其中。”
“标下明白,标下愿意去安南,为国朝粮食安全做贡献。”金泽大声地说道。
论战斗力,建虏比安南高了不止亿点点,当然是打安南人妥当。
绝大部分人选择南下,少部分犹豫片刻,还是选择随大流。
目送大军离开,杨肇基伸手拉住杨威利,道:“你为副将,重点注意一下其中心怀朝鲜的。”
“要不要?”杨威利做了个割脖子的手势。
杨肇基摇头,道:“安南平定之前,不要节外生枝,等平了安南再说。”
杨威利点头,又道:“末将认为该上奏陛下,说明朝鲜人心向背,好为归化做打算。”
“理当如此。”杨肇基回道。
人心向背决定归化速度,所以接到陆周破案的奏报后,皇帝大笔一挥,降旨令陆周为南征军参谋,主要负责军心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