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矿主高家余孽高登宝为阻止矿改,放水冲击大军,凤阳矿主虽未直接参与,却提供银两,给予方便,皆为同谋。
矿利巨大,让人丧失理智,然而国朝之初就有定律,矿藏皆属于国家,私人不得开采。
今观国朝,大小矿藏无数,皆为私人所有。
矿工哀嚎,动辄死伤,却不得温饱,山川崩塌河流断绝,良田化作焦土,国家不得一文税钱,此乃国瘦而矿主肥。
根据统计,一个矿工至少百余矿工。
朕收矿藏为国有,得一户之怨,而施百户之恩,民心在朕!
以矿利抵杂税,万户愤恨而百万户感恩戴德,朕有何忧?
丧心病狂之辈,叛逆不轨之徒,何足挂齿?
收矿藏为国有,势在必行,诸卿可有异议?”皇帝虎视眈眈地看着诸臣。
诸人沉默。
本以为皇帝先让马仔冲锋,大家见招拆招而已,万万没想到,皇帝亲自冲阵。
上来就开大。
合计着我们要是反对,你就发动矿工干我们呗?甚至我们提出反对意见,那就是图谋不轨得逆贼呗?
“臣以为此事不可拖延。”郭允厚说道:“徐州矿工不堪压迫,只是要告御状,矿主便纠结队伍,欲杀人灭口。
作恶如此,触目惊心!
天下矿藏无数,矿工上百万,若群起响应,国朝必危!”
“臣附议!”史继偕出列,道:“想当年戚少保招募矿工练军,初此上阵便悍不畏死,何故?
战阵而死,必有抚恤,矿难而死,徒留家小悲伤。”
阮大铖出列,道:“近年天气越发寒冷,无论军民,每年冻死者甚多,然而去年宛开滦两地煤炭进京,再无冻死者。
而矿工日得三十文,温饱无虞,矿难死伤者皆有抚恤,全无怨愤。
运输、制作、售卖者,各得其利,而内帑年入三十万。
若将全国矿藏收为国有,工商皆乐,而内帑可守千万两,则国家再无用度缺乏之苦。”
怎么破?
家里有矿的心思急转。
利益这么大,自己不可能放手,皇帝更不可能放手,胡搅蛮缠怕是自取灭亡。
主要是打不过。
徐州矿工暴动,让诸人看明白了,矿工并不是他们的依仗。
都不需要皇帝亲自出马,只需派出一官告诉矿工们国有矿的待遇,肯定是立刻倒戈。
焦虑中,皇帝开口了。
“朕知道诸卿之中,多有涉及采矿的,朕慈悲为怀,给卿等一个机会。
主动退出采矿并交代情况者,既往不咎,依旧控制矿藏者,除非你没有任何罪行,否则查出来,必是身死族灭!
勿谓言之不预!
作为补偿,大小官吏俸禄翻番,这部分钱粮,由矿税支出。
想早日享受加薪,就全力配合矿改,矿改完成时,俸禄翻番时!”
“陛下圣明。”呼啦啦拜了一片。
本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跟工资挂钩,那就别怪咱不讲同僚之情了。
某些官已经看向了家里有矿的,盘算着是不是要参上一本。
家里有矿的越发沮丧。
本来还打算争取同僚支持的。
人多势众嘛,强硬如万历爷,不也在百官前赴后继的努力下确定了国本?
皇帝轻飘飘一句话,彻底断了这個念想。
谁会跟工资过不去?
人心不齐,泰山难移。
“即日起,设矿藏监,正三品,监督管理天下矿藏开采、探矿寻矿等事务。
拟旨,擢雷跃龙为首任矿监。
昭告天下,凡矿改完成之州县,杂税皆免。
去年,各御史巡查地方,未报闻矿工之苦,判失职,三年内非特旨不得升迁。”
“陛下圣明。”
“臣有罪。”
哗啦啦分成了两群。
御史们满嘴苦涩。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确实是没有人替矿工们发声。
退朝。
皇帝笑容满面地回后宫去了。
感谢高登宝,感谢淮南老铁们,没有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的支持,全面矿改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了。
皇帝心情好,自然有人心情不好。
强世清与王士奇就是其二。
两人是同乡,也是大矿主,所以哪怕只是七品官,依旧比大部分官员活的滋润。
京官身份不失,地方官就不敢动他们家的矿,银子也就源源不断。
肯定不能认输啊。
“唯今之计,用万历年间的手段,待朝廷监矿抵达,发动仕民驱逐之!”强世清恶狠狠地说道。
“今时不同往日啊!”王士奇叹道:“神宗以内官为矿监,无人可制,因此畜养爪牙,以收税为名,行敲诈勒索甚至抢掠事,天怒人怨,因此我等振臂一呼,从者云集。
而今日陛下设矿藏监,以文官为主,同受监督,或许会中饱私囊,如何能像内官那般搞得民怨沸腾?
即便有,仅限于矿工而已。
而目下矿藏属于你我,矿工只会期盼改变归属,不会跟着我们闹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