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警视厅低矮阴暗的资料室里,土方和泉小姐两人挑灯夜战——查找旧案卷。
考虑到现在低迷的破案率,很多旧案件根本就是悬案未决。连凶手都找不到的案子当然也就不可能提交裁判所判决,所以要查询旧案,最好的地方还是警视厅的资料室。
中午他们匆匆解决完那个初回特典豪华版便当之后,土方就赶回去,找到了黑田,以“根据目前的调查结果,怀疑是向洋人报复的集团进行了密谋,所以有必要查询从前到现在关于洋人的全部案件,进行综合判断”为名,发挥了他以前穿梭于多方势力中,足以说服会津桑名等藩、老奸巨猾的诸位幕臣的能力,成功地——
从黑田那里骗到了一纸文书,证明他——以及他的“助手”——是为了重要案件前往警视厅查询旧案卷的,万望警视厅协助为要。
然后,在警视厅门口,土方又等来了他的“助手”。
泉小姐换上了男式的洋服,甚至还戴着一顶帽子,把头发都藏进了帽子里,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青年男子一样。
……奇怪,现在的姑娘们都很擅长扮男装吗?!
这种奇妙的吐槽一瞬间涌上土方的心头。
他原本还担心泉小姐和前几天一样,穿得太漂亮了,恐怕不利于在警视厅内工作。不过现在一看,他倒是放下了心。
果然,泉小姐工作起来十分干练,即使和从前的斋藤或山崎比起来也是不差什么的。土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工作起来由于获得了得力的襄助而感到一阵如释重负、事半功倍的感觉了。
不过,即使泉小姐的协助再得力,年深日久积累起来的案卷还是多得令人发指。土方从黑田那里拿到文书、前来警视厅的时候已经快要傍晚了,他又担心夜长梦多,所以在规定的下工时间已经到了的时候,他刚刚才查过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案卷。
对于一直以来的工作狂副长来说,唯一的选项是明摆着的——彻夜加班。
警视厅的破油灯明明灭灭,资料室里堆放着的旧案卷只要一经挪动,表面就会扬起一阵灰尘。柳泉不得不把附近空桌子上摆的所有油灯都拿到一起点亮,然后在资料室的一个角落里清理出一片稍大的空地来,把案卷一摞摞地排在那里放好,再从其它的地方拿来两个坐垫摆在那里。
当土方单臂弯起抱着一叠案卷、还同时在翻看着最顶上那份卷宗走过来的时候,他一转过那排阻挡他视线的书架,就微微愣了一下。
他刚才在书架前翻阅案卷的时候,确实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那位泉小姐扬声叫了他一声,让他拿着案卷到这边来看,他这才循声走了过来。
结果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简直令人惊讶。
窗下沿着墙根齐齐摆着一排点燃的油灯,还有同样整整齐齐摆放着的一沓沓案卷和两个相隔不远的坐垫——这个泉小姐飞快布置出来的场景简直不像是苦行僧一般的加班,而是某种生活化的工作场景——似曾相识。
他就站在那里,冥思苦想了一阵子。然后他终于回忆起来那个瞬间,让他觉得跟此刻莫名重合的一瞬——
那是,某个他彻夜工作的夜晚,清原雪叶跑去自己的房间,把她那盏油灯拿来给他,还声言灯油的钱记在她的账上,让他尽管使用,因为她可不想看到一个衰老得看不清东西的副长……
此刻,坐在灯旁的泉小姐似乎察觉到他身姿的僵硬,抬起头来。那张和清原雪叶有八分相似的脸孔在油灯荧荧的光亮下,竟然晃了他的眼睛一下。
“内藤先生?”
土方忽然一凛,清醒了过来。
不是“土方先生”。
这个称呼,不是那个人经常含笑叫着的“土方先生”。
明明有无数人用相同的称呼这么叫过他,但是在他听来,只有她叫着的“土方先生”最为特别,像是有种隐形的小钩子似的,她每叫他一遍,那种小钩子就从她的话音里伸出来折腾他一遍——有的时候那种小钩子就活像是片羽毛那样,在他心上轻轻地拂过;有的时候那种小钩子却狠狠地在他心上刮擦一下,留下一点血痕;还有的时候,那种小钩子却一下下笃笃笃地,叩击着他的心脏。
土方深呼吸了一下,走到另一个坐垫那里,盘膝坐了下来。
“……没什么。”他说,“我们今晚一定要把这些案卷都看完。‘新选组’这个名字已经消失了十多年……但是现在竟然还有人借此生事,我不能坐视不管。”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看着泉小姐,说道:“这项工作非常漫长辛苦,假如你觉得疲倦的话就可以停下来。我一个人也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泉小姐柔和地打断了。
“我说过我要帮忙的,”她说,“我绝对不会对内藤先生食言的。”
土方微微一愣,说不出这句话里是哪一点措辞让他觉得有点奇异。
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思考。
现在不是去在意这些细节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于是他朝着泉小姐点了点头,认真坐在那里开始起那些破破烂烂的旧案卷来。
他们就这么不言不语地坐在这个充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