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惯来是秋猎的大比之日。
每年秋猎之时,勋贵之家都会选了家中适龄的子弟随行,为的就是今日。因皇帝会在这一日考校这些人的骑射之术,用来选拔武艺超拔的人才。
就算是不能拔得头筹, 但只要有哪方面表现亮眼, 也是直接在御前露了脸。要知道, 勋贵之家,也不是每一家都如表面上看上去那么荣耀。每代只有嫡长子能袭了爵位, 剩下的到了岁数后却依旧没有差使, 只能靠家里供养的,比比皆是。
而每年大比之日,都会有出色的子弟被皇帝授以职位, 或加以赏赐。
本来,这也不过是个非正式的场合, 连比试头名是什么彩头都看皇帝那年的心情。
但有一年, 据说是因皇后娘娘的娘家子侄到了年纪, 要下场比试, 皇后娘娘想亲自旁观。而陛下为了让皇后在场上不那么显眼, 特意下旨,随行的女眷若想旁观, 尽可到场一观。后来这事便成了惯例,大比的场面也就从此越发盛大。
奖励也固定下来——头名都会被陛下赐了差使,且多是在皇家亲卫里,又体面又安全,因此也就越发被人趋之若鹜。
到了地方,明棠与裴夫人去了设在校场一侧的女眷们的坐席处,坐在裴夫人身后, 带着几分好奇,看着场下的景象。从前她虽然也随明家来过几次猎场,却因母亲不允,还从未亲自到过这校场,自然也就无缘欣赏一众青年男子在场中挥洒汗水的场景。
坐席在高处,明棠居高临下,自然看得清楚。
场地四周巡防的将士都穿着统一的甲胄,队形一丝不苟,凡有人要进入场地时都会尽职尽责上前查看。要下场一试的各家子弟则是衣饰华美,行为举止显得分外洒脱。
裴钺今日换回了以往的玄色衣装,相较之下,明棠原以为他会有些不起眼,没想到随意一瞥,却觉得他在一众各异色彩的衬托下,不仅显得出众,还有一种沉稳的气度,硬生生把身旁那些年岁与他差不多大的勋贵子弟衬出了几分幼稚。
兴国侯四子,裴钺最小的表兄,时年一十一岁的林安成也是这么想的。
他指着裴钺,大呼小叫:“你不是成婚后就改了习惯,开始学着穿衣打扮了吗?把我们个个衬得灰头土脸的,从箱子里翻了压箱底的衣裳换了,你却又换了一身黑!”
南望晃了晃马鞭,打趣:“林四的意思是,你要是今儿也打扮了也就算了,没着意打扮,还把我们比了下去,越发显得我们形貌不佳了。偏今儿各家女眷都在,怕是晚上回去少不了要有人因为这个拌几句嘴了。”
“还好我是个有先见之明的,压根儿没带了媳妇过来。”说话的是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男子,留着把络腮胡,说话时声如洪钟,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看面相,他已是而立之年,实则不过一十有六,只是因觉得留了胡子方显威武,才不刮去。他是榆林总兵的儿子万朋义,如今在神枢营当差,因裴钧曾在榆林领兵,与他相识,连带着对裴钺也有几分好感。
几人拿裴钺的样貌打着趣,裴钺也不阻止,时不时搭句话,正说笑,虞国公世子带着一行人也朝这边走过来。
虞国公世子是正经的已过而立之年,他没继承父亲的勇武,反倒显得文质彬彬,像个读书人。过来后,直奔裴钺,拉着他到一旁稍远些的位置,低声跟裴钺赔不是:“我母亲昨日听了人挑唆,借着祥瑞的名头说了些不那么中听的话,万望你海涵。”
才说了一句话,就听见自家小弟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裴世子也有两年没下过场了吧?不知道骑射功夫可还如当年吗?”
才为着母亲跟裴钺赔了不是,自家小弟又出了头,虞国公世子唯有苦笑。裴钺摇摇头,朗声回应那边:“如今我已有了差使,怎好再下场与大家相较?”
说着,拍了拍虞国公世子的臂膀,以示自己并不在意。
裴钺出身定国公府,自小在兄长教导下学习骑射,知道了些旧事之后又越发刻苦,同龄人还只是在院子里跑跑跳跳时,裴钺已经能骑在温顺的小马上在校场溜圈。
等到了年纪,身子骨足够强健后,又开始学着使各种兵器,其中射术自是重中之重。
十五岁那年,裴钺开始下场比试,头一年就拿了第一。接下来两年,又是第一。每次都却都因年纪小的缘故,请陛下换了旁的赏赐,惹得皇帝曾笑谈说“这两年的第一名怕是私下气得不轻”。直到定国公府突逢巨变,裴钺这两年便也没有下场,这两年的头名才换了人。
他话出口,便有人想起了这段往事,见裴钺气定神闲,有人心中暗自焦急,盼着裴钺别因为这些人鼓动便改了主意。
也有人毕竟没亲眼见过,心中不免觉得盛名之下大多其实难副,裴钺瞧着便不是习武人的模样,说不定是众人看国公府势大,花花架子众人抬,给吹起来的,反而盼着裴钺也下场一试,说不定能借着裴钺扬一扬名。
正热闹,几位王爷也来了校场,瞧见这边人多,竟是结伴而行,径自来了这头。
等众人见了礼,晋王首先发问:“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皇长子问话,话音方落,就有人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