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殖生者(2 / 2)

这样的疑问么?”

彭成理所当然:“自是因为女身行走世间较男身有更多的规矩限制,难施展抱负得成就。”

金秀秀继续追问:“规矩,又为何?”

彭成很快说出了自己的见解:“自是依约定俗成之风或成文法理,去匡扶人世间的秩序。”

金秀秀支起头来望向他:“所以,我来不及遗憾嘞!”

这句话,太出乎彭成的意料了!这算是个什么答案?

金秀秀说:“天下男女之间皆有异,非我一朝有所区分。我也曾想过,女子生子行至鬼门关,子女却都需跟从夫家的姓,感觉颇为不公。”

彭成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金秀秀非常失落地道:“并且,人总是会好奇,自己从哪里来的呀。因为我没什么机会看到母亲家的族谱,我姓金,便只能沿袭着金姓氏族的族谱,可以一点点地向古追溯,知晓一些父祖与结伴母祖的信息。我也设想过自己作为金家的女孙,未来要出资将我的后代也记录进金家的谱册。”

彭成听到此处感觉有趣,原来“宗族”在她的眼里,网结人情凝聚利益之功能并不重要,“知己来处”才最是要紧。

她想为自己的“存世”而解惑,且不想叫后人陷入同样的迷思。

彭成被金秀秀一次次地从颓废的泥沼中拉扯出来,只想着珍惜眼前人,并不在意其它世俗之事。他宠溺地说:“你若想,和未来郎君好好说说,孩子随你姓也定不是难事。”

金秀秀却无暇接下他的好意,沉浸在苦思中:“可倘若作不出新的论述,就算将我这个女孙之后计入族谱,也只为一时的权宜。明谈立契的赘婿尚有‘三代还宗’,我又如何说服后人坚定依从我之姓?除非,我能秀出于众人、扬名于世叫后人争相竞认,又或者我努力去书写一派女子立宗的法理,可如今还未有一点头绪。”

彭成帮着她想:“其实官府只要能筹集各个宗祖的族谱形成一个书库,人们便可以依着父族谱中母祖的姓氏与生辰,去母族谱中查阅母辈族的信息。如此往复,便也能形成一本母族的宗谱。”

她交叉着手覆于面上挡着眼:“可如此一来,法理上又有许多需要修改的地方。比如离婚归宗,女子带走自己姓氏的孩子也变得理所应当,再嫁的话法理上如何解释后夫应去共同抚养随母姓的异血后子?累及旁族支的重罪,又是否会因此牵连扩大?诛杀九族之最,是否需要将父氏九族扩及至父母氏十八族?那牵连面可太广了。”

彭成见她想得愈发深盾,不由得出言劝慰:“男女有别之事,如同日月调和,也并全非坏事。渡好己日,待有余力时,再计谋将“有别”之中的不公之差减小,取制一个平衡。治漆成器时你也常能见到上头的文象有阴有阳①,没必要去计较哪种工艺更优,齐美更好。”

金秀秀松弛下面上所覆的手摊于两侧:“所以我说,哪里有时间去考思男身女身的遗憾,要做的事情太多嘞。现在首先是要以天下一统之业为先。我这想法虽是天真幼稚,但真想实施必也会遭歹势一方利用,推起一番想撼动国本秩序的腥风秽雨。女子想要寻‘人生来处’是常事是好事,但前提也是捍守好国本,莫叫奸贼得了渔翁之利。”

彭成叹:“论胸襟,我不如你。”

金秀秀笑:“你才说过无需比较,大漆也要伴载体才能成艺,齐美是更好。”

两人说说笑笑,愈发显亲密。不觉间二日飞渡而去。

下地坐上远离港口的骡马车,金秀秀深深呼吸:“好幸福,终于暂时不用闻那咸味的闷热海风了。”

彭成与她道了肺腑之言:“我华夏众民勤劳坚韧,沿海少耕地,便依山傍海地辟出途径谋生。日日与咸湿相伴的游船员、渔民更是值得人尊敬。‘士农工商’,指士能为生民立命探求生之动力,农为天下之民供应命源,各项技工以力以艺匠造民世。”

金秀秀很快将话续接:“我终于明白,为何商要排在最末了。商家需承接传递‘士农工’的愿景,依靠钱货流换取共赢共利者,才能被呼为“商”。单单逐利拓张,寄生于它业者,只能被呼为“殖生于生民者”——“殖生者”才是。”

彭成忽然惊异道:“莫非我一路所发现的漆之诡事,皆与你所说的‘殖生者’有关!”

①文象:通“纹相”

有阴有阳:此处表示漆器不同工艺所制成的纹样有凹有凸(比如堆漆凸起为“阳识”,戗划凹陷为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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