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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满袖(4 / 5)

> 她若自己逃了,他铁定给牛抛出去。她若拉著他逃,两个人都给牛抛出去。

这念头在她脑中只是一瞬间的意会,像窗外匆匆奔过一个女子,只见粉.白的脸和飘扬的髮,看不清面目。

来不及了。

她一把将小白推开,想要将他推开天崩地裂的世界。

黄牛来到她面前。

她抱头一滚,滚进牛肚下,双脚顺势朝牛腹送出去。

黄牛吃痛,牟牟哀号。煞住了衝势,头朝地上拱,四蹄一併在地上蹬。

泥地陷下一个又一个的蹄印。

蹄印的深度令人胆寒,印在人脑袋上肯定开花──血肉的红花。

惠歌左翻右滚,前闪后躲,全心全意保命。

好几次被踏到衣缘,奋力扯开,使得她的衣服不仅葬,而且褴褛。

终于瞅了个空隙,一把揪住牛尾巴。挺腰蹬腿,翻到牛背上。

黄牛简直要疯了!上窜下跳,想把背上的累赘狠狠抛出去,再用头上两隻角去迎接。

牛背下是天崩地裂。

牛背上是天旋地转。

惠歌想要抓牛角,抓不到,只能紧紧扒著牛毛。一瞬间觉得自己像隻蝨子,拼命地揪著人的肌肤。

这个奇异的念头很快不见了。她的感官开始模糊,脑袋裡像灌著水,愈来愈重,愈来愈沉。

看不清,听不清,只觉得肌肤一寸一寸地绷紧,再一寸一寸地断裂。血液在体内越来越澎湃地衝激,身骨是即将破毁的堤防。

啊──

惠歌飞出去了,伴随著尖利的惨叫。

风从衣服的缝隙间钻进钻出,发出猎猎的呼号。

天空云朵,田野花草,全部失去形状,只剩下蓝白黄绿的颜色。

形状模糊的视野中,她依稀看见自己身下是一处芒草茂盛的野地。

野地中站著一个人。

两条宽大的袖子落下来,迅速鼓满,彷彿袖内生风。那人右边的袖子往胸前一挥,接著左边的袖子也往胸前一挥,像在画一个大圆圈。每挥一次,前方及肩的芒草跟著伏低一次。那人越挥越快,越挥越急。草都直不起腰杆,俨然是一块平坦的草地。

下堕的感觉没了。惠歌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托起,牵引。

她在空中绕著圈。

甚至有乘著什麽在飞翔的错觉。

最后徐徐落在草上,像一根鸟羽落地一样。

“呸!呸!”

惠歌唾出口中土泥,抬起头来,看进重重褐绿的草叶,看过点点灰白的芒花,然后看见老花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老花转身,走出野地。

惠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托老花的福,她没有摔坏。

侥倖和感动后知后觉地前来慰问。眼睛有点湿润。

她站起来拍拍肩上身上的草泥,发现拍了也好不到那裡去。又毁了一具袴褶,回家又要被骂了。

走出野地,看见眼睛睁得大大的小白。

小白终于有了与他白.嫩的脸蛋相称的稚气,低头观察著老花的袖子,问:“先生的袖子裡有云吗?怎麽能生风呢?”

这个时候对有才德或所从师的人,敬称为先生。

惠歌一听,赶紧撇清:“我什麽也没有说喔。”

老花要求过她对于幻人一事要守密。

幸好她落下的地点离人群甚远,一来茂草掩映,二来人们忙著制伏黄牛,没有人注意到这裡的动静。

除了小白。他见惠歌被抛飞,紧跟在后,才看见她安然落地的一幕。

老花对小白说:“寻常把戏,不足为外人道,还望郎君切莫多言。”

小白点头,眼神还留在老花轻飘飘的袖子上。

他的眼神低下去,及地。

脖子一歪,人也及地。

惠歌吓一跳,像看著一个珍贵的玉器在眼前碎裂。

她怔怔地看老花上前,用手指按小白的脖子。

看老花按小白的手腕。

看老花解开小白腰间的革带,脱小白的裤子。

看到这裡,惠歌连忙扑上去,捉住老花的手臂,叫起来:“你想对小白作什麽?”

老花斜睨惠歌一眼,又去看小白。

她跟著看去──

小白的褶服下面露出两片犊鼻褌的白角,再下面露出两条细瘦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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