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州衙,简乐堂膳堂。 “这新鲜的烤兔肉绝了,下回您打猎带着我吧。”谢居安左右腾着手,忍住烫从一只烤得油亮焦红的整兔子上扯下一只腿子,顿时热气蒸腾,鲜香四溢。 顾浅尘接过兔腿,“好,你也吃。”顾浅尘记得谢居安说过家中庶子骑射都没请教习老师,马场也去的少,心下一动,“吃完到库房去挑把称手的弓。” 谢居安喜得眼睛眯起,抓起酒壶就给顾浅尘倒酒,咧嘴笑道:“若能得顾大人亲授,真是三生有幸。我可是听说,没有哪只猎物能从您手下逃脱。” 这时,外面隐隐传来争执声,似有人起了口角。谢居安放下酒壶,“我去看看。” 少顷,谢居安单手捻着一张信笺,一只手背在背后,边走边看,边看边笑,踱进膳堂来,进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到。 “哎呀,哈哈……”谢居安一个踉跄,稳住步子,又忍着笑走过来把信笺递给顾浅尘,“顾大人您看,这可不就是野雀子么,那俩人有什么好争的,您看看。” 顾浅尘放下筷子,随手接过,瞥一眼,又定睛一看,忽地,如雷击般,他面色大变,“这信是哪来的?”顾浅尘抓着信笺的右手微微发颤。 谢居安没留意到顾浅尘的神色,不以为然地回道,“不过是一个衙役的家书,您看这画是不挺有趣的,那俩人还在那争辩……” “叫他过来——” “小的是今年新来的衙役张甲,今日收到家书,女儿在信中捎了一张小画,明明画的是凤凰,却被李元嘲笑说是野鸡,小人气不过便与他争辩了几句,扰了顾大人清安,请大人降罪。”衙役张甲躬着身子细细解释着,旁边的衙役李元也老老实实垂头待命。 “这画下的字是谁写的?”顾浅尘指着信笺上一行小字问道。 “小人内子不识字,家中两个孩儿尚未入学,这信应该是大女儿找通文墨的邻人代写的。” “你的家书,可否给我看看。”顾浅尘急切道。 “是!”张甲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份折好的信笺呈上去。 谢居安、张甲、李元三人都不明就里,但也不敢多问,只看到顾知州看着信,面色越来越深沉,眼神越来越复杂。 “张甲,你家住何处?”顾浅尘终于吐出这句话,声音里不带情绪。 “回顾大人,小人家住苏州城石灰巷。” 苏州……顾浅尘拳头又握紧了几分。 打发张甲、李元下去后,谢居安饭也无心吃了,迫不及待问道:“顾大人有什么吩咐?” “安排去趟苏州。明日就启程。”顾浅尘撂下这句话,起身就往后院大步流星走去,“长留——” “这是什么大事,还从未见过顾大人这副模样。”谢居安嘀咕着,赶紧到州衙正厅去,张罗去苏州的公务。 顾浅尘带着谢居安和长留,连夜就乘座船去苏州。 杭州政通人和,治理有方,顾浅尘在任上又推行了朝廷的“麦苗法”,令诸州府都对这位年轻的朝廷谪官刮目相看,苏州知府还专程到杭州来考察过一番。 此次顾知州去苏州,谢居安想破脑壳,安排了去苏州府衙讨教书院治理,苏州书院和学府众多,杭州却寥寥无几,总算是个充分说得过去的理由。 两地走水路寻常最快要五日,官府的座船停靠少,长留又使了银子,船家见是知州大人办公务,也不敢怠慢,日夜兼程,力保三日到苏州。 这三日,顾浅尘统共没开口说过几个字。他在厢房临窗坐着,看一幅画看得入神,或是在甲板凭栏立着,望着远处的水际出神。 “长留,顾大人去苏州是寻人吧?” “长留,顾大人是有什么相好在苏州吧?” “长留,顾大人这副模样肯定是在思春啊。” 不管谢居安怎么盘问和套话,长留都一个字不透露,急得谢居安抓耳挠腮,心里比顾大人更巴不得早日到苏州。 到了苏州,苏州知府慎重其事地命人来码头接引,顾浅尘客随主便,这一趟便从早至晚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夜间那场宴席,若不是顾浅尘装醉,都不知要吃到几旬。 顾浅尘回到驿馆,长留已等候多时。 “公子,已打探过了,张甲家那条巷子里,住着一位今年搬来的年轻小姐,带着一个嬷嬷,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厮,这八成是江小姐没错,但那院子一直锁着门,白日里我也不敢贸然闯进去。” “好,今夜就去。”顾浅尘急不可待地说道,又顿了顿,“等等,我换身衣裳。” 顾浅尘飞快地换了一身月白暗绣纹长袍,出来时身上的酒气明显少了许多。长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