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真回来了?”刘安询问。 谭家南边屋子只点上一盏油灯,屋子昏昏暗暗,在床前投射巨大的影子。 一只瘦弱干枯的手从床帐中伸出来攥住床沿,用力到手背上青筋暴起。 “比金子还真咧。”张金兰把油灯放一旁矮桌上,掀开厚实的棉被,搀扶着谭老太。 厚实的棉被掀开,一个身形矮小瘦弱的老妇人从床下来,苍白的头发披在身上,眼眸发亮,比一旁的油灯要明亮。 见谭婶动作着急,张金兰上前帮忙穿衣:“她们正在堂屋吃夕食呢,不用着急。” 张金兰和她老伴在谭家做长工将近五年,深知谭婶有多挂念远在襄阳的孙女,在得知谭意回来时,她就来立马来告知。 “谭婶,我方才在走廊远远看了一眼,阿意出落的越发好看了,像年画上走出来的娃娃,整个六善村就没哪家闺女比得上。” 小时候的谭意就生得好看,十里八乡的白嫩,谁瞧见了不得抢着抱上一抱。 村里人都说儿时丑来长大俏,还对谭意的鼻子嘴巴一顿乱说,说她鼻子像里正,又大又塌,嘴巴薄又小,会显刻薄。 方才她远远看过去,既俊俏的很,也不刻薄。 “这些都是虚的,老太婆没什么大志向,就希望她平平安安的。”刘安叹息。 六年前那场意外实在把她吓得够呛,她只希望谭意是否平安。 刘安穿戴好衣裳,拿起靠在床头的拐杖,拄着走出房门,“金兰,你去叫上阿景那丫头,见见她表妹。” “哎。” 谭家是个大的四合院,大大小小的房间加起来有将近十个,而谭延又是个爱附庸风雅的,专门在院子里开辟了假山假水,又找风水师在院子的西南角种了一棵银杏树镇家宅,寓意吉祥长寿。 谭老太的屋子就在西南角银杏树下,前有半围墙高的假山挡着,旁有高大的银杏树,是个安静祥和的之地。 刘安嘴唇紧抿,拄着拐杖的手颤抖,一步一顿向堂屋走去。 谭家堂屋起着两个炉火,通红的炭火时而发出噼啪声,八仙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一碗鸡汤下肚,胃里升起温热,谭意舒适得眯起眼睛。 “是阿意回来了吗?” 谭意回头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老太太和小姑娘。 老太太右手拄着拐杖,裹着头巾,旁边的小姑娘穿着大红色棉衣棉裤,头上扎着两个总角,眼珠子直勾勾、毫不避讳盯着她,像是看见什么新鲜玩意。 谭意挪开目光,她看向激动的刘安:“奶奶,我是谭意。” 看到谭意俏生生站在那里,刘安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眼眶滚出热泪,她捂着胸口,哭嚎出声。 她的孙女果真生得好看,面容瓷白有肉,透着红润,身量比阿景高上一些,眉眼和她娘生得一模一样。 谭意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直到一旁的俞世安拉拉她的衣服,她才起身去搀扶谭老太:“奶奶,阿意回来了。” 谭意对谭老太是有印象的,她去襄阳之前,都是这位慈祥的老太太带她长大,只是印象中身子健朗的奶奶,如今背脊弯曲,还需要拄着拐杖。 以前背着她下地种田,上山砍柴的妇人已经老了。 干燥粗糙的手抚摸在脸上,带来麻麻砂砾的触感,谭意任由谭老太细细抚摸她的脸。 是真的、温热的谭意。 刘安抱着谭意失身痛哭,嘴里不断嘟囔:“真好……真好啊……” 当年谭意生死不明时被带走时,白嫩的小脸还青紫,六月的天全身却冰凉,不管她在一旁如何哀嚎,只能看着马车走远,那一幕几乎成为刘安的心魔,时常半夜被惊醒。 幸好俞家把人救活了。 “奶奶。”刘安力道很大,感觉要把她嵌入身体中,谭意不敢挣脱,轻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 堂屋都是谭老太的哭怮声,直到一刻钟后,谭老太的情绪才缓过来。 她紧紧抓着谭意的手,沙哑着嗓子:“俞家把你养得极好的,养得极好。” 刘安觉得亏欠谭意良多,她害得她母亲难产而亡,后又险些害得她丧命。 “娘,你身子不好,莫要哭了。”谭延实在怕她老娘哭着哭着厥过去,无奈开口。 谭老太没再哭泣,屋里也无人说话。 见时机正好,俞世安上前介绍自己,“谭老太太,我是俞世安,是萧潇的儿子。” 谭老太放松的身子瞬间紧绷,如临大敌一般抬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