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恩增心脏猛地一跳,差点忘了自己现在是戴罪立功,刚刚还让地下党文库跑了,确实不能引起金陵方面的注意,于是连忙说道。 “左特派员所言不错,洋人向来唯恐民国不乱,特区法院那帮二鬼子又助纣为虐,此事不宜闹大,那就这么办,快,立刻搜查现场。。。” 他当即一挥手,石振美和一处沪上站的特务们纷纷涌入房内,翻箱倒柜开始搜寻,没用多久天井地面上就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浆糊。 剪刀。 厚厚一沓胃药包装纸。 半个馒头。 左重从中挑出了这几件物品说道:“地下党这是在整理和缩编文档,将文件裁边减少文库体积,否则用不着浆糊和剪刀,可惜了啊。 要是能将这些东西缴获,西南对我们就没有了秘密,委员长定然欣慰,徐处长,你害苦我了,千万不能上峰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嘴里说着,心中却叹了一口气,那位同志的胃病恐怕已经很严重,这种化学类胃药对身体的损害很大,唯一的优点就是效果强。 吃下去后胃里就像翻江倒海一样,很少有人敢于长期使用,只会在疼痛难耐时吃一颗,可这么多包装纸,对方显然不是偶尔服用。 为了保护党的珍贵资料,避免生火,住在这里的人不光要强忍着不适,靠着冷馒头充饥,还要在敌人眼皮子底下一点点整理档案。 那一定很痛苦吧。 左重转过身避开特务的视线,背着手思考了一会,然后一脸冷峻的说道:“徐处长,立刻严密关注租界内和国府市区的诊所、药店。 对方的病情离不开药物,说不定可以利用这条线索找到人,这次别再出问题了,不然别说三百根大黄鱼,三千根也解决不了问题。” 现场残留的物证很清楚,哪怕他不提醒,特务们也会这么做,假装视而不见,反而会引起怀疑,至于有没有用,可能性基本为零。 地下党能将这些东西留下,自然会做相对应的准备,胃药又不是政府的管制药品,去周边城市就能买得到,没必要非在沪上购买。 “好,我明白了。” 徐恩增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拉过石振美小声嘱咐了几句,估计是让沪上站的人把嘴巴闭紧,搞砸了白细胞计划,谁都没好果子吃。 在场的人如今是一根藤上的蚂蚱,想要活命就得和衷共济,先把中央文库的事瞒下来,等将其他地下党抓到手,才好争取主动权。 “发现暗道。” 忽然,有特务大声喊道,听声音像是厨房间传来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没有暗道,地下党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跳出一处包围圈。 同时这表明此地是一个长期机关,暗道不是小工程,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和建造时间,若是临时机关没必要这样耗费大量精力布置。 “去看看。” 左重说了一句,率先穿过客厅走到了厨房,只见灶台上的大锅被取下,黑洞洞的炉灶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不过洞口未免小了点。 即使用肉眼观察,也能看出这个洞口仅够一个成年人通过,还必须是体型瘦小的成年人,人都这么勉强,何况那些文档和资料呢。 他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文库内的物品为了快速移动必然要放在箱子里,这么窄的紧急撤离通道,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全部转移走。 难道....? 左重目光巡视了一圈,找到了一个与目标体型差不多的一处特务:“下去看看通到哪,用最快速度回来汇报,我让徐处长给你记功。” 这会徐恩增正好踱着步子来了,微微颔首道:“去吧,按照左特派员说的做,回来去你们石站长那领赏,咱们特工总部是有功必赏。” “是。” 面对白捡的功劳,特务一脸激动的跳下去,过了许久从炉灶钻了出来,口中喊道:“暗道通向一条小巷,很偏僻,不在监视范围内。” “好,回去盯着出口吧。”左重笑呵呵拍了拍对方肩膀,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手表,五分钟,从特务下去到回来,一共花了五分钟。 这还是在空手的情况下,带着文档用时只会更长,假设地下党用的是小型箱子多次运输,就算只有五箱文档也需要将近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 这不是紧急撤离。 左重沉默片刻,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场没有价值了,派人去出口周围问一问情况,医院和药店不能放松,只能等着目标自己露头。 如果你们的人手足够,也可以顺着对方撤离线路倒推,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痕迹是不会说谎的,情报工作本就是不断尝试的过程。” “多谢左特派员。” 徐恩增对此一点都不意外,没人能靠一堆垃圾就锁定犯人的踪迹,那是话本上的故事,现实之中不可能发生,至少正常人办不到。 他异常亲热地说道:“晚上要不要一起吃点,沪上这边西餐不错,我在餐厅存了一瓶法国酒庄的好酒,咱们难得共事,要多多交流。” “多谢,下次有机会。” 左重笑着谢绝了宴请,随即说道:“徐处长,那左某就先告辞了,有什么新情况及时通知,我们的驻地在公共租界极司菲尔路75号。 现在你我荣辱与共,力气要往一处使才好,万万不可各打各的小算盘,有矛盾也要等抓到地下党之后再说,这是咱们的头等大事。” “一定,一定。” 徐恩增嬉皮笑脸的应着,至于有几分诚意就很难说了,特工总部与特务处的恩怨,一点不比跟地下党的少,双方要必须倒下一个。 左重忽悠完老徐,缓缓走出客厅,路过天井时用余光观察了一下隔壁,二楼窗台上的茶花开得正盛,看到这幕他的嘴角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