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份官契。 购买者周明基,地块位于香积潭西至玲珑崖东,约略三十亩林地。 看到这,夏张氏的眼睛已是瞪得滚圆。 再阅及下面的大红朱砂官府钤印,清楚表明这是经官府手续交过税的红契,硬实稳当。 夏张氏实在未忍住,嘴角翘了起来。 “周明基,就是仕朴的祖父,他亲自去庆天府衙买下的林地,后来就在上面建了庄子。我想想啊,当年单税就交了五百两银,现在这座庄子也值价个二三万两了吧。” 周老夫人淡淡说道,语调中有着一抹让人无法忽视的怅然。 周仕朴把脑袋低了下去,让人再瞧不见他脸上神色。 夏张氏心中大喜,却还是强咬着牙把地契递了回去,“周老夫人,您怕是弄错了,我家七丫头是在乡下庄子上住了十来年,可那样一个,一个不识礼的乡下丫头,哪里值得用香积潭边的庄子求聘,您会不会瞧上了我家的三丫头,或是四丫头,要不是二丫头、五丫头?” 周老夫人未接地契,肯定地点了下头,“没弄错,就是七姑娘,夏蕊珠。” 夏张氏开始觉得脸皮有些发烫。 任凭哪个官臣之家,被上门求亲的用上价值二三万两,甚至可说是千金难求的香积潭地块做聘礼,那都是要笑掉牙的美事,可恨的,竟然求得是那个死丫头。 这不是生生打她脸吗。 夏张氏悄摸瞥了眼周老夫人,心头又带上了些鄙夷。 周慕英周老爷被廷杖卒了,周府也等于败了,嫁入这样一个沦为庶民之家的周家,想来以后也不会有啥好日子。 夏张氏又感到了一丝丝庆幸,庆幸她求娶的不是她的情珠、她的洛珠。 想到她的情珠、洛珠,顿感到手中捏着这张地契更加沉甸起来,要是她俩出嫁时,嫁妆里摆上这样一张地契,往后的日子…… 夏张氏的心一片火热。 她瞬时就作出了决断,手腕一转收回地契,笑道:“周老夫人如此大的诚意,求娶我家那个不知礼的乡下丫头,要是再拒绝,那是我不知礼了。” 这话一落,周老夫人就笑了。 “他父亲走后,我们再留在盛京里头也没多大意思,我就想着,还是回我们山东济南府老家去。那边有周家宗族,我们祖孙回到宗族里,生活也会安定许多。” 夏张氏也笑了,这笑里带出了些她心情大好后根本未察觉的傲慢,“老夫人明智,二公子性情躁了些,回到宗族,想来也能更好地生活下去。” 周老夫人嘴边的笑意未变,眸中的光却是更冷了一分。 “不日就会起程,老身还有个不情之请,七姑娘就跟我们一道走吧。” 这话说完,周仕朴终于把脑袋抬起来,盯住了夏张氏。 他的睫毛有一点湿,显得双眼很是明亮,额间开阔、剑眉入鬓、鼻峰唇厚,竟也是个虎虎生威的少年。 夏张氏此时才惊觉到这点,心里又有几分恼怒起来。 那个死丫头,值得上这般俊朗少年郎吗。 “毕竟千里迢迢,一次随了我们过去,也省得几年后再折腾了,不知到那时,还折腾不折腾得起来。”周老夫人长长叹了一声。 “那这嫁妆……” “夏夫人看着给,心意到了就行。七姑娘跟我们去了,有我们祖孙口吃的,定不会少了她的,夏夫人你就放心吧。” 周老夫人很是善解人意地说道。 夏张氏更是鄙夷了,心底竟有几分痛快,“行,那就这样定了。” 摆下笔墨纸砚,交换八字,写下婚书。 定于隆佑九年九月初九成婚。 正是夏蕊珠及笄后三日。 采纳、纳币请期,两大礼仪就在夏府正堂,短短一柱香时辰里完成了。 周老夫人拿着婚书,带着周仕朴离开了。 夏张氏拿着婚书,莫名有了一丝丝失落感,不过当她目光转到那份地契上时,心头只剩下狂喜。 -- “莲花,你瞧瞧这些草花纹,多么平和优雅,还有这股子香气,陶然忘机啊……” 夏老夫人抚摸着贵妃榻,躺靠上去,把脑袋倚在凤首那端,微微合上眼,似是追忆道,“以前家里也有这样一架草花檀的罗汉榻,比这还要大,可惜当时没能留住,当了死当,后来听说是哪个商户买走的。你说说看,排贱末之流的商户也配用草花檀的罗汉榻吗!那时候真是气得我哟,一个月都没好好用膳,倒是清减了许多,那腰就跟柳枝似的,引得承平候家的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