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殿。 胡尚功带着方嫣一起, 跪在冷冰冰;地砖上。纱帘后吹来冰鉴;凉风，她们却不约而同地冒汗不断，浸透了五月;纱衣。 方嫣磕磕碰碰地说着经历：“臣去了作坊, 臣看到二十来个织娘，有纺线;, 也有、有编织;, 人不多……程淑人说，月银可以不变, 但以后得定个数，一个月多少斤, 超过、超过多;，给赏银, 就给她们自己……工坊;羊毛有五千斤，还有胡人;……” 皇帝已经听得不耐烦，大约知道人数和羊毛, 就摆摆手, 示意她不必再说。 胡尚功瞥到皇帝;小动作, 赶紧示意方嫣停下。 方嫣立时闭嘴, 差点咬到舌头, 喉咙干哑，却不敢大口吞咽。 皇帝对她说不上满意, 也说不上不满意, 至少他想知道;, 方嫣都说到了, 闭目思索片刻, 颔首：“退下吧。” “是。”胡尚功带着方嫣躬身告退。 石大伴趁机上茶：“圣人。” 皇帝抿了口茶, 道：“尚功局做事还是老实。” 方嫣;叙述没个主次, 大约是想表现自己，连几款毛衣都说了，但皇帝之所以没有打断她，还是因为真实。 她没有说谎，让皇帝看到了粗糙冗杂但真实;一面。 遂感慨道：“程司宝还是忠心;。” 石大伴也暗暗佩服。 方嫣什么都不懂，让她见一见长宝暖;掌柜，最多去店铺里瞧瞧，再安排几个人恰好出现，和掌柜交谈几句，其实也就完成了差事。 可程丹若偏偏带她去太原，实地看了作坊和工坊。 几十个人;戏可不好演，方嫣是尚功局;，织娘若没点本事，手上功夫不对，一下就能看出来，更不要说衣食住行总有痕迹。 甚至她第三天还没去，任由方嫣与人相处，何等坦荡？ 陛下自然满意她这份忠心。 石敬感慨着，脑筋飞速转动：离宫一年多，陛下却并没有忘记程司宝……谢郎如此年轻……陛下无子……倘若有个万一，自己总要善终…… “程司宝是陛下身边出去;。”他揣度着皇帝;心意，恰到好处道，“自然一心为君——何况，还有谢郎呢。” 皇帝果然露出笑意。 一个是自己身边出去;女官，一个是在自己面前长大;外甥。他们越忠心，皇帝自然越欣慰，越得意。 石大伴察言观色，又补充道：“今年秋粮，大同府缴得可比往年多，谢郎居功甚伟呀。” “停战了，自然会好起来，可不是他一个人;功劳。”皇帝偏要贬低两句，“今年可没这么容易了。” 石大伴哪会听不出这话背后;期待，故意道：“老奴愚见，这可难不倒谢郎。” “你个老货。”皇帝心里满意，嘴上却嫌弃得很，“也罢，朕倒是看看，他在那里种红薯，能不能成。” * 今年;端午，程丹若自己裹了粽子。 她就准备了四种：纯肉;、蛋黄肉;、豆沙蜜枣;、纯糯米;。用;是松江;粽子裹法，三角粽，裹得小小;，吃一个刚好。 谢玄英最喜欢豆沙蜜枣，把她包;全挑出来，连吃三天包圆了。 程丹若自己最喜欢蛋黄肉，咸且香，早上吃一个，还能喝一碗牛乳。 这日，她正准备去实验室查看青霉菌，谢玄英忽然回来叫她：“丹娘。” 她疑惑：“怎么了？” “来。”因为西花厅住着贺家娘子，谢玄英没有跟去，招手示意她出来。 程丹若改换主意，跟着他到二堂。 谢玄英递给她一张邸报：“今早刚送来;。” 程丹若扫了眼，立时震惊。 邸报;头版消息翻译一下就是：内阁施行考成法。 什么叫考成法？就是工作绩效考核。 大致流程是这样;，从今后，六部要将每个月办;事，按照地域和缓急，分别登记在册，然后给与期限，限期完成。 完成不了;，严加惩处。 这个工作指标，分别发到六部、都察院和内阁，互相监督，以整顿吏治，提高官员办事;积极性。 程丹若：“……” 果然，西北军屯只是开始，精彩;在这儿等着呢。 她赶忙往下看，松口气，幸好今年;考核标准很简单，只有一项：赋税。 但再一看，松;气又抽回了肺里。 考核不及格;，自上而下降等。 什么意思呢？ 就是今年如果山西;赋税收不全，毛巡抚肯定当不成巡抚了，可能调去别处变成布政使，大同府如果交全了，谢玄英没事，可如果没交全，他就降为县令，下面;县，没交全;县令，直接收拾包袱回家种地。 简而言之，层层指标，领头问责。 她：“……好狠。” “非如此不可，否则如何办事。”谢玄英道，“办法是好办法。” 程丹若也同意：“以后怠政可就麻烦了。” 出了考核;指标，摸鱼也得有限度。 但她仔细思量，难免狐疑：“这要排除异己也容易多了吧？” 以前搞谁，还要网罗罪名，查一查老底，现在要贬官，盯死他;考核就行，还光明正大，不落人话柄。 “假如天灾人祸，年景不好，怎么办？”她翻来覆去看着邸报，有点担心，“谁人制定标准？他们真;了解各地民情吗？” 大领导脑袋一拍想;事，可现实可是有出入;。 谢玄英道：“不知道。” 他也回答不了啊。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均有些忧心。 好在没多久，靖海侯;信到了。 亲爹当爹不行，后台还是很靠谱;。他已经弄清了考成法;情况，细细为儿子说明内幕。 首先，各地;执行指标——以赋税为例，是根据户部过往十年;数目，取;平均数，不至于太离谱。 其次，如果遇到问题，比如旱灾、水灾、蝗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