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泥泞的路上,安静逼仄的车厢,贝茨还在盯着自己的新鞋,喃喃自语,“这样一双鞋子,一定很贵吧。” “不贵的。”护士整理好东西,给他说了一个价格,“这些都是医院批发进价的,所以都很便宜的。” 贝茨默默掰着手指,计算着自己要搬多久货物才能买得起这样一双鞋子。 “搬货物?”护士听他的自言自语,“你这么小就去搬东西,你搬得动吗?” “搬不动大的就搬小的啊,就是挣的钱少一点。”贝茨不以为意,“邻居家的哥哥比我还小的时候就跑出去干活了。” 薛楹想说点什么,刚要张嘴却被一口闷热的空气顶了回去,带着热带独有的潮热气息,泛着微微的土腥味,是当地改变不了的环境。 她突然沉默,江霁晗同样不语。 快要到村子的时候,护士将箱子里的口罩拿出来,先给自己带上,然后把另一个交给江霁晗。再一翻箱子,才发现自己少带了一包口罩,有些抱歉看过去,“江医生,只剩这两个口罩了。” 江霁晗看了看发呆中的薛楹,微微点头,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将手中的口罩挂在了她的耳廓上。 指腹上温热的触感,轻轻划过她的敏感耳轮,薛楹呼吸一屏,不禁肩膀轻颤。摁下那躁动的思潮,薛楹眼球微转看向他,是询问的意思。 “你带好口罩,极大可能是肺部的疾病,还是先做好防范措施。” 薛楹由着他帮自己整理好口罩,乖顺温和,眼睛一眨不眨,瞳孔里映着的只有他的俊秀的脸庞,等他放下手,她才温声开口,“那你呢?” “我没关系,你顾好自己就好了。” 薛楹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护士,方才她还在回想贝茨的话,一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抬起手指把鼻子处的口罩压实,然后又悄悄握上他的手掌,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江霁晗转过头,轻轻笑了笑,握紧她的手指,“你怎么会这样想?一会儿你跟着我,别乱跑,好吗?” 薛楹点点头,微微放下心。 司机猛地踩下油门,“哎哟,这路障是谁放的啊,还怎么让人走?” 薛楹打开窗户往外看,本就不宽的道路上,中间摆了一道路障,上面还放了几块石头压住,正挡住他们的路。 大概是因为听到了声音,很快有几个黑人聚了过来,薛楹连忙把车窗摇上。 司机下车去和他们交涉,他们说得是本地话,说得极快,像是在吵架,薛楹听不太清,只是回头的时候恰巧看到贝茨欲言又止的难耐表情。 薛楹和江霁晗对视一眼,俱是疑问。 外面吵了一会儿,争持不下,司机懊恼地上车,对江霁晗说:“他们要一百先令,才肯把那个路障移走。” 江霁晗微微皱眉,护士忿忿不平起来,“他们这是占地抢劫是吧?这是公家修的路,又不是他们私人的,凭什么跟我们收钱?” 司机:“……” 沉吟片刻,江霁晗掏了掏口袋,“算了,我来付吧。病人更重要。” 毕竟是他们的地盘,又是几个五大三粗的黑人大汉,他们几个人数也不占优势。为了病人,只能暂且忍耐。 薛楹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甩棍她确实带了,但这么多人,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那个——”贝茨突然开口,几个人的目光全都聚在他身上,他犹豫了一番,从口袋里掏出零零碎碎的纸币和硬币,“我来付吧,你们是为了给我妈妈治病才来的,应当由我来付钱。” 江霁晗突然愣住,贝茨见没人说话,站起来把手里的钱塞给司机,“我认识他们,他们是我们村里的人。每天就守着这条路,讨要过路费。” 司机看了看手里的碎钱,“既然是你们村里的,那你去跟他们商量一下,不收这钱不就可以了吗?” 贝茨突然低下头,“我不敢。我妈病了好多天,那些人天天在我家门前说难听的话,说我妈妈病成这样,还不如直接去死了呢,躺在这里晦气。” “我不敢惹恼他们。” 几个人同时安静下来,贝茨张望了一圈,“没关系,我还有钱的,我还可以去挣的。” 江霁晗揉了揉贝茨的脑袋,轻声说:“谢谢你的过路费。” 司机收到江霁晗的眼神,握紧了手里的钱,“那好吧。我去交钱。” 几个拦路人仔仔细细输了一遍碎钱,才把路障搬开。发动机再启动时,车内气氛突然沉闷了起来,落在贝茨身上的眼神不可控制地带着隐约的同情。 薛楹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