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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2 / 2)

记得九思很擅马术,生性坚韧,曾一人一骑日夜兼程三日,回到宫里时满身尘土,可一双眼睛依然澄明,些微的疲惫仿若古井中的微波,看不分明,连眉都不会皱一下。

可现如今,他不再骑马,即便是坐在马车里,也总是眉心不展,脸色苍白。

李妍君心知他大概是不舒服,问他,他却什么都不说,只是抓住她的手,笑着摇摇头。

这一路没有驿站,又山势绵延,为了防止意外,只能连赶几日山路。未曾想,昨日太阳才落,九思竟不声不响地起了热,还是到晚间入睡了才被李妍君发现。

他烧得迷迷糊糊,眉心却仍是锁着,直到夜深仍然睡得很不安稳,连吞咽都困难。

“大概是要下雨了。”那其岳接过空了的药碗,又递过去了根干净的帕子,声音平静得可怕,“臣还记得他一身俊俏的功夫,可惜日后怕是难以施展了。那两箭刺得太深,在河里泡了太久,又没有及时处理,这病根怕是难除。”

“我会找最好的医官为他调养。”李妍君很细致地为九思擦去额间的冷汗,坚定地说。

那其岳冷笑一声:“你不会真以为这世间有鱼与熊掌兼得的好事?他伤得那样重,能捡回一条命,保住一条胳膊已是不易。名医?调养?亡羊补牢而已。臣多管闲事,还是劝殿下一句,凡事不要太过执着,省得在日后的日子里伤人伤己。”

身后已没了动静,李妍君知晓他大概已经离开,情难自禁地红了眼眶。

她兀自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吸了吸鼻子,甚至弯了弯嘴角,小心翼翼地将九思的肩上的衣服扯开。

他身上的伤痕远比李妍君想象中要更多,有些痕迹很淡,有些仍然张牙舞爪地令人心惊。

她轻轻抚摸上去,感受着可怖的箭伤在手下微微发热,而后慢慢地替他按着、揉着,见他吃痛吸气,自己心中亦是感同身受般的一抖,直到他呼吸渐匀,李妍君才松了一口,和衣躺下,与他紧紧挨在一起。

第二日晨起,九思总算退了热,天也当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李妍君命人准备了汤婆子,一日要检查他的伤处十几次,稍觉不对便又是热敷,又是按摩。

九思拉住她的手,很认真地说:“伤已经好了许久了。”

“还没好,如果好了就不会再痛。”李妍君抽手出来,见他几处旧伤都没有生冷痉挛,这才为他拉好衣服,倚在他的怀里,语气像是起誓一般庄重,“我会努力不让你受病痛折磨。”

九思将她拢着,像是大氅拢着一只兔子一般轻松。

他为李妍君揉着手腕,眉目中的惬意与轻松像是草原上的绿意一泻千里,任谁也不能在他身上看出半点来自病痛的折磨。

“再有一日。”李妍君微微仰头,正好跌进他的颈窝,“等出了这片林子,咱么找个驿站好好歇歇,也不急在这一日半日的。”

九思自然无不可地满口应下。

昨日没有休息好,二人倚在一处,不多时便困倦起来,直到马车停下,李妍君才挣扎着起了身,亲自下去监看九思的药。

其实随从做这些都很熟练,喜桐更是一直跟在九思身边伺候的医官,一旁还有那其岳寸步不离地守着,可是李妍君放心不下,总是要自己亲眼看着才能心安。

外间尽是风雨,九思在马车里等了一会,终于还是掀帘下了马车。

他如今但凡多动了动,总要受李妍君和那其岳两人的唠叨,因而也不急着去找人,只自个站在马车旁看雨。

一旁的落兰见了,忙捧了披风上来要为他披上。

习武之人大多都不爱这些累赘,九思又自觉此时只不过是微微凉意,扑在身上倒是舒服,因而很快便摇头拒绝。

他是个不受人管束的性子,落兰心知不妥,却也没有法子。

九思却感受不到这些,闲闲坐在车舆边上,看着落雨,一派自在轻松的模样。

认识十余年,落兰见惯了他常有的心思沉沉,偶有喜怒,那也是以李妍君的喜怒为喜怒,倒是少见他这般轻松,如同普通人家的少年郎,眼底浅浅的似春雨下的水洼。

她一时竟也不忍心打扰,便只能作罢。

一旁的若月不知从哪里另扯了一件衣服递给雄达:“喏,你也穿上吧。”

雄达摇摇头,看九思的眼神都在发光,很是自得道:“区区风雨,我家大人都没加衣,我也不用!”

正说着,李妍君却回来了,见九思坐在外面吃风,脸色倏地冷了下来,几步快走上前,牵过他的手,只觉一片冰凉,脸色又冷三分。

九思浑然不觉,反而问她:“殿下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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