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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澜月 四(1 / 3)

长风吹过的芦苇尖上淋了绵密的旧雪,层层叠叠,一半是土黄,像高拢着的土坡,一半是苍白,像汹涌的海浪。

旧雪未化,新雪又淋漓落起来。

郑子潇仰起头,一枚雪屑不偏不倚落在他的鼻尖上,脸都被寒风吹麻了,偶然落下片雪竟觉出了些暖意。

他抬起手指轻轻抹掉雪渍,默默将伞朝穆王爷肩头歪了些。

郑子潇不爱说话,穆王爷人又健谈,只听他说这些时日的琐碎,就听了一路。本就是温文尔雅的性子,不会嫌穆王话多,一直安静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是个很好的听众。

“怎么忽然下起雪了,泼了水似的大。”穆王呵出一口寒气,牵着马的手都微微发疼,“延北的酒,延北的雪,都不如延北的冷风让人记忆深刻,哪里是初春的样子。”

郑子潇穿的是身青色羿射服,窄袖口的,十分不挡风,但引马十分便利。他顺手接过穆王手里的缰绳,一个人引着两匹马,穆王便把手兜在衣袖里取暖。

在延北半年,他习惯了这样的风雪,穆王却还没适应。初来延北就遇上来势汹汹的倒春寒,一般人是遭不住冷的。

穆王知道他是个细致人,穿的轻快是为了方便帮他牵马,便也承了这份温情,笑眯眯地在宽大袖袍里暖着手。

他走了两步,捋一把马的鬃毛打趣道:“你这么细致,以后你的夫人可有福气了。”

说起夫人他又有些遗憾,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在齐家这事上他就没做好。为了国事四处奔波,没怎么好好陪伴过他自己的夫人,又远走福川一去就是四年,到现在周光霖也还跟他半生不熟的。

光霖一出生没了娘,长成这个纨绔子弟的模样,他做父亲的要负全责。

他看着郑子潇芝兰玉树,肩膀宽阔,分明是个潇潇君子的好皮囊,忍不住叹息了句,“若是光霖有你一半,我就不烦心了。”

“世子年纪小,不懂事,是我这些年疏忽了,没照看好他。”郑子潇看着一望无际的芦苇,想起来在花浊的艰难岁月。

世子年幼,恰好成了穆王最不管不顾的那根软肋,为了庇护世子,日子过得总是艰难些。

他期望着世子长得为人正直,又盼他有个快活的童年。不知怎么回事,养着养着竟成了花浊最出名的小泼皮无赖。

好消息是那些大臣逐渐不拿他当回事,觉得这孩子养废了。

坏消息是,他可能真的养废了。

文采武艺没一样拿得出手,下馆子逛大街,赏花逗鸟样样在行。书背的七荤八素,哪家的菜好吃,哪楼书说得好,他倒是如数家珍。

穆王缺席了世子的童年,反而听了这话比郑子潇轻快些,宽慰起他来,“你当时也是志学之年,又要做功课又要看顾他,哪有面面俱到的道理?”

“嗯。”

两个人并肩走着,延北的雪泼辣,郑子潇肩头淋雪淋了一片白,映在青衣上倒是和风雪融为一体。

“穿这么少,别冻坏了身子骨。”穆王随手捏了他的衣袖一把,发现他还穿着身单衣。

说出来也是白费口舌,郑子潇常年单衣行走,为的是拔剑方便,少累赘。

郑子潇时常为穆王给予的温情内心颤动,他有些师兄师弟,和他一样的遭遇,却没能过着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

刀口舔血久了,失了心智,也失了剑心,变成行尸走肉,只知道取人头钱。

而他在那个月夜遇到了穆王爷。

那日穆王爷穿着长衫,一把将他从血泊里捞起来的时候,衣袖遮在他伤痕累累的背上,从此世上有人关怀他,给他温情,让那双剑旋转间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

郑子潇珍视这声关怀,一双清冷的狐狸眼也多了笑意,“不冷的。”

“我听光霖说,你昨天跟延成侯爷家的长小姐……”

“是子潇失礼,与孟小姐无关。”郑子潇想起来昨日的事情,低垂下眼帘,反而更像乖巧的小狐狸。

他是第一次见到像海棠一样的姑娘,热烈灿烂,落落大方。她塞给他一朵小木兰,白嫩的小指划过他的手掌,有意无意地勾了一下。

她不扭扭捏捏藏着掖着,让他别躲,又管着他同其他人讲话的事情,句句都是道理,言语间却全是不讲理的蛮横。

像是撕开延北苍白天地的一片赤红,森严侯门间流露的暧昧春光。

不知女儿柔情是何滋味,也从未贪图过任何温香软玉,郑子潇觉得士人的风雅陋习有时候也不错。

穆王爷是过来人,自己年轻时候第一次见到穆王妃,也是一见倾心,羞涩不敢言。

他笑着把郑子潇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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