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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春寒 五(1 / 3)

眼前的厢房点满了蜡烛,密密麻麻铺了一地,红烛摇曳间有些瘆人。

身穿红衣的少女团坐在蜡烛中间,看不见面容,只能看见个背影。几个巫师正围着她念咒,手里的经筒来回旋转,咒声听得人耳畔发麻。

慧通住持顺着穆王的目光看去,叹了口气,“这是延成侯家的姑娘,病了,说是邪祟入体,在驱邪。”

一般佛家是禅音入耳,念的经也都是平心静气,不似这么群魔乱舞。

穆王抬腿迈过门坎,仔细一看忽然觉得那几个大师有些眼熟,像是福川游历时候见到的。他离国游历多年,一直蛰伏在福川,如今看福川的事物,竟比故国还亲切。

穆王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对住持道:“这位大师好像不是佛门子弟。”

住持的目光越发悠远了,叹息间穆王才发现他这位好友不知不觉已经有了老态。

慧通住持还是慧通小和尚的时候,就是穆王爷的好友,如今住持才四十有三,竟然脸上的胡须都泛了白。

不知是主持整个寺院太过辛苦,还是有其他琐事,自己不是当年鲜衣怒马的大皇子,他也不再是安心礼佛的小和尚。

总之无论是佛堂还是庙堂,二人都离初心甚远,想要在相对煮茶论道恐怕难如登天。

慧通住持看着大雄宝殿四个字,声音带了些沙哑,“这位是福川国来的圆净法师,奉旨来这里传道修习,不是佛家,福川的宗与咱们长陵不一样。”

这件事穆王是了解的,他归国前刚刚经历了一场福川国的内斗。

作为居于大漠之中信仰宗教的国家,福川国自己衍生出了福川法门,又根据法门成立了政治集团,名叫福川法会。百年发展后,法会逐渐分为了两派,虚蓝派只信奉直系的教派子嗣,推崇血脉纯净,而略宝派则认为应当广纳门徒,普渡众生,不拘泥于血统。

所谓宗教在国家之间,常常是一种手段。两派相争间,爆发了福川内战,这场战火对于来自邻国的长陵穆王自己也有推不开的关系。

他一手挑起敌国的内乱,给了长陵战场一丝喘息的机会。

即便如此,民生疾苦下,人们总是忍不住寻找一个信仰,热衷于“妖言惑众”的福川法门就在长陵传播开来,先帝驾崩后,像是雨后春笋般接二连三冒出。

长陵人与福川法门,也算达成一种双向奔赴,只是苦了长陵自己的佛心。

穆王看着这场诡异的法事,多少有点后背发麻,别说驱邪,法事本身就很邪,“你说这是延成侯家的姑娘?”

“是啊,年纪轻轻的,刚及笄的年纪。”住持多少有些惋惜的意思。他仍记得孟湘湘刚来的模样,是被五花大绑来的,嘴里一口一个要回家,还说了些他听不懂的词。

福川的法门慧通不认可,任何一位皈依佛门的弟子都不会认可,但是关于孟湘湘中邪这事,他心里暂且认同,毕竟这个症状除了中邪找不出其他的结论。

说话间,那个领头摇经筒的圆净大师缓缓睁开眼,跨过一大片红烛朝穆王爷走过来,双手结了个奇怪的印:“福川法会虚蓝派那提,见过王爷。”

穆王认得这种这种印,在福川是一种十分尊崇的礼仪。穆王爷也颔首回礼,手上结了个有模有样的印,在慧通住持眼里,这个印格外的刺眼。

不知什么时候,他心性高洁的挚友也像福川人一般假仁假义起来。

慧通是在正法寺修成时临危受命的,自认没有师父那么好的脾性,也达不到无欲无求的境界,看到此情此景,还是会恼火,他只好压下火气,低垂着眼不瞧两个人。

穆王声音宽厚,一听就好交往,“那提大师认得我?”

“王爷在福川国,下了一手好棋,那提此生难忘。既然在长陵的寺院,王爷还是称我为圆净吧。”圆净也是笑眯眯的,二人乍一看是一副其乐融融景象。

穆王的手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提言下之意,指的是那场惨烈的福川内乱,“圆净?慧通,你给取的?”

“是,福川法会来交流,还得为他取个法号。”慧通住持语气里全是不屑,甚至是挑衅。

“法门与佛家天差地别,为什么要他们来教学?”穆王言语间也尽是轻蔑,算是站在好友一边,也算是站在国家立场一边,刺得圆净浑身不舒服。

圆净笑着把经筒揣进袖子里道:“圣上感悟到福川圣祖创世的英灵,渴求世间的星辉,我们福川法门自然要渡他。”

说话间他还恬不知耻地耸耸肩。

你们皇帝同意了,你不乐意又能怎样。

“胡闹。”

这一声,是兄长教育弟弟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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