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夜一定看完。” 这回换了邱陵僵在了那里。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的意思是:陆子参这只知奉命行事的木头脑袋,将苏家过往几年的杂七杂八的药方和诊录都扔给了她,一个晚上怎能看得完? 他的意思是:若是看不完,就先歇息吧。 他的意思是:他不想她太辛苦…… 无数解释的话缠绕在舌尖,邱陵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下一刻,他看见秦九叶望向自己的眼神,那些话便又烟消云散了。 那是一种隐忍中透出些夹缝求生的智慧之光的眼神,同他之前遇到的所有世家女子的眼神都不一样。 那种眼神令他想起从前在山中行军时,在高山湖泊间偶尔瞥见的野鸭子。那些鸭子在寒气萦绕的湖面上忙着填饱肚子,一刻不停地划动着两只脚、十分勤快的样子,偶尔潜入湖中又钻出水面的时候,呆头呆脑的样子中又透出些许精明来,只要有人靠近,瞬间便拍打着翅膀消失在深山雾气之中。 她既是这样的女子,那些廉价的客套关怀岂能配得上她? 想到这里,他当即正色地拱手行礼道。 “既然如此,便有劳秦姑娘了。” 秦九叶暗暗松口气,心道这断玉君虽然严苛了些,心思却也不难猜,当下更加游刃有余地回礼道。 “都是分内之事,督护不必客气。” 邱陵点点头,又站了一会,确定眼下再无话可说,于是简短告辞准备转身离开。 可就在他转身走出三步远之后,女子的声音又蓦地在他身后响起。 “等下。” 本欲离开的人顿住随即转过身来,秦九叶的心跳不由得快了起来。 眼下夜深人静,又没有旁人在场,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一次试探对方的好机会。 其实从他们的处境来看,他有试探她的本钱,她却没有。 可不知为何,在烧掉那张令她心烦意乱、写满名字的纸后,她突然非常想要确认一件事。 邱陵就站在三步远的地方回头望着她,眼神中已带了询问。 秦九叶连忙调整情绪,小心开口道。 “方才翻阅和沅舟过往诊录,发现其中一名医者底方中的许多用词,似乎是赣庾一带的方言,不知和沅舟一年前是否曾离开过九皋?” 邱陵闻言顿了顿,似乎是在回想审案前后的细节,随后认真回复道。 “凭我目前查案所得来看,和沅舟当时病得很重,莫说离府出城、就连离开自己的房间都很少,这位医者应当是去年请入府中的那批医者中的一人,留下诊录和底方后便直接离府了。这赣庾方言确实有些生僻,你若有瞧不明白的地方,直接去找子参帮忙就好,他认识的人多,可帮你寻个人来一一解答清楚。” 赣庾在九皋北部,离九皋虽算不得山高水远,但少说也要两日多的路程,遇上山路更是难行。 她当然知晓,以和沅舟当时的状态来说,根本不可能孤身去到那样偏远的地方去看病,自然是请了人来府上。 只是她提起这一切的目的并不是真的为了确认这件她本就有了定论的事。 抿了抿嘴唇,她尽量语气自然地回应道。 “原来如此。请人帮忙就不必了,督护有所不知,传我医术的师父便是赣庾人。搬去丁翁村之前,我跟着她学艺采药、住在却行山一带很多年,所以那的方言,我基本都懂些。” 她说完这些,立刻抬眼去看他的神色。 但年轻督护那张冷峻的脸上依旧没有泛起一点波澜,闻言只淡淡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那倒是省去许多麻烦。” 秦九叶又盯着对方看了一会,确定再无其他踪迹可寻,这才移开了视线,再开口时已小心压下心中那股失望。 “我再看仔细些好了。没什么事了,督护早些休息吧。” 她说完,便低下头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听得那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夜色中,秦九叶这才抬起头来。 院子里落着一层薄薄的月光,这在入夏后多雨的九皋可是十分难得的。只是这院子中光秃秃的连一株好看些的花草也瞧不见,便是再轻柔的月色也终究无处着落的。 她又站了一会,这才缓缓缩回屋内、重新将门扉关好。 却行山一带,就在九皋以北、赣庾以南,那里是从九皋北上去往青重山的必经之地。既是她曾经拜师学医的地方,也是与他初次相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