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脸色在雨后的空气中显得分外苍白。 终于换她等他了。 秦九叶见他始终不说话,似乎想到什么,脸色也跟着变了变。 “莫不是去了苏家?” 他晃了晃,突然便一副虚弱的样子。 “阿姊,我有些不舒服。” 她果然不再质问,半瘸着腿走上前来抓住他的手腕把起脉来。 他的脉相有些乱,但总体来说没什么大不妥,就是气血翻腾得厉害,像是刚和人打了一架。 她略微松了口气,又抬眼看向他,语气中难掩不满。 “不舒服还要往外跑?若让陆子参的人逮着了,有你好看。” 他任她训斥着,一边点头应下一边轻声道。 “方才不舒服,现下好多了。” 秦九叶松开他的手、又退开几步,这才发现他没撑伞,同她方才一样,是淋着雨回来的。 “你的伞呢?” 李樵后知后觉地望了望空空如也的双手,随即掸了掸身上的水,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有些压扁了的纸包。 “忘在了卖糖糕的铺子,”他说完这一句,顿了顿、又低声补充道,“我去了别家,不是钵钵街的铺子。” 她的目光滞缓地落在那有些眼熟的油纸包上,又抬头看看对方那张理所当然的脸,一瞬间无数疑问涌上心头。 他去找邱陵了?为何要去?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是同苏家的事有关还是别的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为何又将她送的糖糕拿了回来…… 千万句话都到了嘴边,秦九叶盯着对方湿透的衣裳,又生生憋了回去。 “包好了别受潮了,晚上吃。我去给你拿套干净衣裳。” 她说完,转身匆匆离开了。 少年就站在原地,半晌轻轻靠在天井旁那株芭蕉前,望着正中水池里的鸭子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那熟悉的拖沓脚步声又响起,她急匆匆地回到天井旁,带来一股皂角的香气。 她将衣服递给他,他却没有立刻接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眼熟的外裳,那半干的领口还有些许未褪干净的水渍。 “阿姊的衣裳都湿透了,为什么一直没换?” 因为她一直站在这里。站在这里怎么可能换衣裳呢? 秦九叶低头看了看身上,半晌才淡淡道。 “我方才叫金宝去拿了。他光顾着吃饭,许是忘在脑后了。” 天井另一边,雨后的花窗上挂着一层水雾,金宝伏在窗边的花几上正打瞌睡。 四周一时安静,静得能听到天井中那几只鸭子梳羽时的细微声响。 阴沉的天色仿佛突然明亮了片刻,空气变得通透而清澈,能让面对面的人们一眼便望见对方脸上的种种细微之处。 雨水打湿了女子的脸庞,几缕有些发黄的发丝贴在她的额角,一滴水珠顺着那发丝爬下来、又在她的眉眼、鼻尖上滑过,最后落在了她的唇角。 那张平日里一直有些干燥枯败的嘴唇,如今在雨水的浸润下竟变得有些诱人起来,像是一只被洗去尘土的新鲜桃子,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香甜气息。 李樵的呼吸一滞,但那气息还是不受控制地钻入他的鼻中、滑向他的喉间,带着雨后的微凉和一种近乎矛盾的热意。 一定是她在那张嘴上又涂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否则他的视线为何会一直粘在那里转移不开呢? 他的气息变得有些沉重,就这么一点、一点地靠近…… 哐当。 瞌睡的药僮险些打翻花几上的一盆兰草,发出一阵手忙脚乱的声响。 秦九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当即将手里的衣裳狠狠塞给对方。 奇妙的诱惑被打断了,喉咙深处那种怪异的感觉迅速褪去,只剩雨水的湿冷在皮肤上蔓延。 李樵眨眨眼,随即抱着衣裳退开来。 女子仍紧张地盯着他,半晌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什么,抬起手摸了摸脸和脖子。 “淋了雨、早上涂的药汁都被冲掉了,我看咱们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 他张了张口,似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褪去了往日里的乖巧伶俐,他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反而有几分受伤后的可怜样。秦九叶连忙收回目光,也对自己方才那饱含敌意的言辞感到有些莫名。 两人间一阵沉默,李樵随即垂下头去、低声开口道。 “我去换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