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容朕再想想。这份案宗,先搁在朕这里。”忖了良久,叶倾怀道。
林聿修没有多话。
叶倾怀打量了他一下,林聿修与她记忆中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人似乎沉默了些。
她收敛了之前凌厉的气势,对他和颜悦色地问道“林卿,入朝为官后感觉如何”
林聿修抬头看向叶倾怀,他的眸子很清澈,但是不知为何,叶倾怀总觉得他与自己有些疏远。
“回陛下,朝中事务繁琐,凡事不可一蹴而就,与微臣想象中差异很大。”林聿修答得十分实在。
叶倾怀又问道“在刑部可还顺遂有人为难你吗”
林聿修顿了顿,摇头道“无人为难微臣。”
“真的吗朕可是听说,你在刑部经常负责一些棘手的事情,常常一个人忙到深夜。”
林聿修淡淡笑了笑,道“圣人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那不过是微臣该受的磨砺罢了。”
他眉宇间挂着少年人特有的傲气。
叶倾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还是那个她认识的林聿修。
“说正事。杜正恩的案子后天堂审,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距离杜荆在西市被叶倾怀当众革职下狱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秦宝珠被刑讯至死一案以及杜荆私换死囚一案终于迎来了最终的审判。
叶倾怀任命林聿修为刑部侍郎主审此案后担心他的人身安全,于是让陶远派了人暗中保护他。
也正是因此,她才知道林聿修这两个多月的审案之路走得有多艰辛。
纵然此案是众目睽睽下皇帝钦定板上钉钉的,但判决结果是一人死刑还是满门抄斩,还是有些区别的。
林聿修遭到了对手的负隅顽抗。提审嫌犯时死不开口,协调人员时吃闭门羹,都是常有的事。
除此之外,他那篇殿试上的策论也给他带来了很多素未谋面的敌人。
不光是顾世海,刑部里的一些老人和眼红他的同僚,也在暗地里悄悄地给他使绊子。
所幸,正如林聿修自己说的那样,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怨和退却,他将这些事情一一承接了下来,并且滴水不漏地完成了。
连顾世海都曾半褒半恼地骂他这个新来的状元郎是个硬骨头。
“回陛下,口供和证据都已完善,杜荆和杜正恩的罪责明确,堂审应当不会有什么变数。”林聿修答道。
叶倾怀忖了忖,沉吟道“此案已经拖了很久,不能再拖了。你先把精力放在这个案子上,务必要办得干净利落,在公堂上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至于仓场这边的案子,你先不要管了,朕自有安排。”
叶倾怀想把林聿修从陈远思和顾世海的恩怨里拉出来,林聿修也明白,但他并不领情。
“微臣以为,仓场一案陛下若想追查到底,没有人比微臣更合适。”林聿修垂首道。
“为何”叶倾怀问道。
“此案牵连高官,又事涉社稷,在规格上,只有刑部和御史台有资格审理。御史台尚在改制中,兵微将寡,没有精力审理这样的大案。而刑部大多是顾阁老的人手,若由顾阁老主审此案,难免有从重判罚的嫌疑。而微臣是新官上任,没有党派,又是以直言敢谏之名入仕。因此,微臣是最好的人选。”林聿修答道。
他说的在理。若是由他审理,无论是叶倾怀还是朝臣,甚至于百姓,都会下意识地觉得审理结果是公正的。
但叶倾怀本不想这么快就将他推进朝局的核心区域。
她怕权力的风暴会腐蚀他那颗拳拳赤子之心。
她了解林聿修的抱负,也欣赏他的才能。如果说大景朝廷的积弊还有希望被根治,那林聿修一定是那柄割肉剜疮的刀。
所以她格外珍惜这把刀,生怕他在旁的地方折了、毁了。
君臣相对沉默良久,叶倾怀突然问了一个她先前想问却忘记问了的问题“你可知道你父亲林墨棠是怎么死的”
林聿修没想到皇帝突然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怔了一下,才答道“家父是被兴瑞帝处以大辟之刑,死在宫门外。”
“你可知他为何会被处以大辟之刑”叶倾怀又问道。
林聿修的脸色黯了黯,道“家父去世时,臣只有五岁,尚不大记事,对其中原委知之不详,只知他是触犯了天颜。”
看来林聿修也不知道林墨棠究竟说了什么激怒了兴瑞帝。
叶倾怀叹了口气,道“史官朝记中有载,你父亲是因为提及北都王旧事,所以被处以了极刑。不仅如此,兴瑞帝盛怒之下,还下令你林氏子孙皆不得入朝为官。”
这次换做林聿修面露惊色了。
叶倾怀注意到,在听到“北都王”三个字时,他面上曾划过一丝惊恐。
林聿修先前也曾听到过一些关于林家后代不能入仕的传闻,但春闱发榜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