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怀今日歇得很早,用过晚膳便洗漱了。
芳华姑姑一边侍候着她更衣,一边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着明日要注意的事情。
“陛下你的月事还没走干净,明日能少饮酒便少饮些。还有那些寒凉的东西,尽量别吃。”
“那可不行,朕还想多喝点装成烂醉,好躲掉洞房呢。”叶倾怀佯作苦恼,故意逗芳华姑姑道。
芳华姑姑却信以为真,连更衣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恼道“你要是得了宫寒,以后年纪大了有你难受的,严重了还会影响子嗣”
叶倾怀听到这里,诧异道“姑姑不会还想着让朕生孩子吧”
芳华姑姑神色沉了沉,道“奴婢只是想说,月事时饮酒伤身厉害。”
叶倾怀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道“朕和你开玩笑的,朕何时喝过烂醉不过明日婚宴,饮酒恐怕是避不了的。朕已吩咐过李保全,把朕的酒换成清淡的薄酒。”
芳华姑姑没再说话,但叶倾怀从她紧锁的双眉间看出了她的担忧。
“姑姑别担心,朕保证明日完璧归来。”叶倾怀说完,弯起眉眼对她灿然一笑。
芳华姑姑看着她嬉皮笑脸的模样,实在难以和白日里不苟言笑的君王联系起来。
“你呀”芳华姑姑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扶她躺下,给她掖好了被角,转身整理起她脱下的龙袍来。
叶倾怀看着芳华姑姑劳碌的背影,眼皮渐渐沉了下来。
这一夜,她入睡得很快。
叶倾怀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恢复了女儿身,嫁给了陆宴尘为妻,生了一双儿女,住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偏远小镇上。陆宴尘在镇上的学堂里教书,她则在家中操持家务,闲时便读读书、作作画。
这个梦境实在是太过真切,真切到一切都触手可及,彷佛是真实发生着的事情。
但纵然身在梦境中,叶倾怀也能感觉到这是一场梦。
因为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陆宴尘。
前世的陆宴尘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神色,整个人像是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
这一世的陆宴尘在叶倾怀面前则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阴沉神色,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如同看不到底的深海。
可梦里的陆宴尘却既不冰冷也不莫测,他看着叶倾怀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低眉浅笑,眼神温软得如同一汪春水。
那样温柔的眼神,能将任何一个被他这样注视过的人溺毙其中。
梦里的叶倾怀总是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襦裙,像寻常人家的妇人一样将头发在发顶梳成发髻。她也会去学堂里旁听陆宴尘讲学,会画许多他的画像,换季的时候为他缝制新衣。
没有国仇家恨,没有战火连绵,没有明枪暗箭,她和他都得以卸下满身的刀枪和盔甲,以最本初的模样坦诚相待。
一切便如书中所说的那样,岁月静好。
时间一点点酿出融融暖意,积聚在叶倾怀的胸口。
直到她在尚未破晓的黑夜中转醒过来,还能感到心口那份暖意,久久不曾弥散。
芳华姑姑已经站在塌边等着侍奉她更衣了。
叶倾怀又合上了眼。
只要她一合上眼,陆宴尘那春风拂面般的笑容便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过了好一会儿,叶倾怀才又恋恋不舍地缓缓睁开了眼。
“陛下是做了什么好梦梦里笑了好几声呢。”芳华姑姑笑着问。
叶倾怀没有答她,而是支着身子在床上坐了起来。
芳华姑姑见她起身,回身去掌灯,寝殿里立时亮堂了起来,满屋都是披红挂绿的喜庆氛围。
叶倾怀侧过目光看着芳华姑姑的身影,忆起昨晚曾与她说起过“生孩子”的话题。
想来是因为这个,才会做这样的梦吧。
又或许是在她的心底,曾经对那样的梦境有过憧憬吧。
只是那憧憬被她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埋得太深,深得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
叶倾怀下意识地抬起手抚上心口,那里还残留着充盈的暖意。
她愣了愣,低声呢喃道“是啊,是个美梦。”
上苍在她大婚前一夜赠她这样一个完整而真切的梦,倒像是偿还了她这些年来隐秘的期许和执念,了却了她的遗憾。
当是上苍垂怜罢。
叶倾怀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知足的浅笑。
她最后短暂而用力地阖了下眼,然后整理好情绪,翻身下床,看向了塌边的衣架。
一人高的紫檀木衣架上挂着那件厚重华贵的大婚喜服,红得刺目。
大婚的礼仪流程十分复杂。
叶倾怀从天还没亮开始收拾着装,然后去太庙祈福祭祖,发遣舆车,再去承天门迎皇后的车驾队伍,然后到交泰殿行礼,行过礼后去坤宁宫合卺,完事后折回太和殿接受群臣朝见,最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