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怀怔了一下,一时之间没说出话来。
主帅失军是大罪,轻则流放,重则砍头。
她怎么也没想到何青长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来。一时间,她甚至怀疑何青长是不是叛离了顾党。
何青长一瞬不瞬地与她对视着,眸中平静得仿佛一池静水,看不出一点涟漪。
就如他平日里一般镇定。
叶倾怀立即打消了自己脑中的怀疑。
何青长素来稳重,身上没有一丝一毫赌徒的气质,绝不会突然毫无征兆地就背叛了追随多年的顾世海。
但如果这样的话,这便是顾世海的授意。
叶倾怀微微眯了眯眼。
真有意思。
从王思云案开始,叶倾怀就一直在想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彻底治了顾海望的死罪。
不止是她在想,恐怕还有很多人在想。
但当顾世海真的把刀递到叶倾怀手上让她动手的时候,她却犹豫了。
顾世海有四个孩子,却只有这一个儿子。若是她当真把他的独子杀了,顾世海会做出什么事来?
叶倾怀不知道。但她觉得一定是超乎她想象的。
顾世海可不是什么信奉“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的人。
想到这里,叶倾怀不禁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这确实不是何青长的风格,但却是顾世海的行事作风。
他把刀递给叶倾怀,是在逼她做出决断。
他赌叶倾怀不敢杀顾海望。而且是十拿九稳地赌。
叶倾怀神色冷了冷,她缓缓攥紧了拳头。
她突然想起当初她执意彻查春闱舞弊案时,顾世海曾冲进她的景寿宫,当面质问她为什么要屡屡插手朝中的事务,还嘲笑般问她:“是后宫中不好玩吗?”
此时此刻,顾世海虽不在亲贤殿中,但叶倾怀却仿佛又看到了那道曾经斜睨着自己的冷峻目光,在问她:“刀给你,你敢动手吗?”
纵观整个大景,能如此嚣张放肆的人,也只有顾世海一人。
毕竟,他是唯一一个能号令动整个京畿卫和一大半九州节度使的权臣。
叶倾怀突然觉得,虽然在过去的一年里,她铲除了不少顾党的人,也培植了自己的势力,可是在面对顾世海的时候,她还是如当年一般无力。
她真正能掌控的武力,仅仅是在这座一里见方的皇城里的禁军罢了。
可是这万余人的禁军,在近十万人的京畿卫和更多的州师面前,不过是蚍蜉撼树。
更不要说,眼下还要应对蠢蠢欲动的北狄。
一旦激顾世海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举动,后果不堪设想。
默了良久,叶倾怀缓缓松开了攥紧的拳头,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像是将这屈辱缓缓地咽下了。
“顾海望战败,虽有误国之嫌,但终归是阻拦住了北狄的第一波攻势。念他有为国守门之功,死罪可免,朕会拟旨发告天下,贬顾海望为庶民,褫夺其世袭爵位。他的腿伤已治得差不多了,过几天朕便让人将他送回顾府。”叶倾怀道。
她这些话自然是对顾世海说的。
何青长也明白叶倾怀的用意。这话既然是说给顾世海的,何青长也没有领旨的道理,于是他便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抬头看着叶倾怀。
他的目光虽仍平静,却深邃了些,像在仔细地观察叶倾怀。
默了一会儿,叶倾怀开口转向了下一个话题:“北狄年后必会卷土重来,何卿可有良策?”
何青长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来时忐忑,本以为今夜入宫的话题会围绕在顾海望一事上,甚至可能要与皇帝发生争执,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这么简单的就翻过去了。
比起顾海望,皇帝似乎更关心前线的战事。
这让何青长心中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向叶倾怀由衷地行了半礼,然后走到她身后的那张地图边,用手在上面圈点起来。
“我军在白水河南岸有十万驻军。北狄如今大军已退,锋线不需要这么多人,臣计划分兵往西。允州西边瀚海一带近来有流寇作乱,加上先前西戎扰境,我军在瀚海损失了一些屯田和军队。微臣计划趁北狄撤军之际,将西边的战事平息了,并在此驻扎一支以骑兵为主的军队。”
何青长指着地图的西北边道:“瀚海往北绕过青山,穿越廊西古道便能直达北狄王庭。北狄大军若敢渡江南下,这支驻军便可从后方直捣北狄腹地,他们的军队只要渡过了白水河,便来不及回防王庭。所以,臣计划在甘沙堡一带驻军。一来防范西戎,二来震慑北狄。”
他又将目光移到了东边:“除此之外,臣还计划在齐州边境布置奇兵。若是北狄大军有北撤之举,这支奇兵可从平陵郡发起奇袭,截断他们的退路。”
叶倾怀站在一边,认真地听着何青长的战略计划。何青长显然是有备而来,他的这份部署计划从敌我双方的兵力分配到我军的粮道建设,甚至连地势和水文变化都考虑了进去,显然是许多人一起探讨多次得出来的。
何青长讲得很细致。考虑到皇帝没有去过北方,对一些地名和当地的地势特点应当感到陌生和不解,何青长不时地会掺杂一些说明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