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贫苦难,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
唯有一颗真心,最难得。
从洛阳相聚,到流放落难,始终如一陪在自己身边的只有苏和璧。
林行致绝不会负她。
然而,满腹心事的林行致,似乎忘记了曾经发生的一件事……
他私下开始筹谋,如何趁着姜里和谢容渡都在邺城的机会,复仇,找来人。
“告诉李长生,我还需要更多的货物。”
小院子的隔壁,月明星稀,陆庭筠怅然的坐在木凳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阿里来了邺城……
陆庭筠与世隔绝两年,心底说不想念家人和朋友是不可能的,犹豫着。
自己要不要去见姜里?
……
邺城的夜晚,与白日是两个极端,即使是亲眼所见,犹然让人觉得不可置信。
灯火彻夜通明,画舫歌舞风流,完全让人想象不到,这是一座处于洪灾和瘟疫中,摇摇欲坠的边境之城。
“乱世,不会减少人性的贪欲,反而会放大人心的恶意。”
江上画舫,波光粼粼,一座桥横跨江河,称为不夜桥。
画舫在江上徐徐前行,丝竹管乐之声不断,夜风轻轻吹动了纱帘,舫内,谢容渡坐在香桌前,手执琉璃盏饮酒,玉冠束发,华贵蓝绸,风流倜傥,看上去像是谁家富贵公子哥,唯有声音冷淡肃朗。
姜里站在外头的甲板上,手撑着栏杆,隔江远眺,望着岸上人们大笑的身影,喧哗混乱交织,堕入良夜,仿佛临死前的最后一场狂欢,将见不到黎明的太阳,又像是极端之下的自暴自弃。
竟回光返照般,显出不同于洛阳的繁华来。
她折身进去,喟叹:“确实如此。”
“谢公子,久仰大名!”
姜里和谢容渡被请上画舫一炷香后,舫内极大,从里室走出来一个笑容满面的中年男人,眉目慈祥,嘴角有一颗黑痣,更像是财神爷。
“李先生。”谢容渡同他握手。
李长生,邺城富甲一方的富商,做生意三十余年。
他没出过邺城,谢容渡来的又突然,对方不会认出他。
现在谢容渡的身份是,冒着瘟疫的风险,来到邺城想要跟李长生做一笔生意,发财致富的生意人。
有钱能使鬼磨人,此话不假。
李长生也不会怀疑被钱冲昏头脑的公子哥,眼神打量过男装的姜里,疑惑道:“这位是?”
谢容渡淡淡道:“我的侍从。”
谢容渡当然不可能真的来做生意,但是根据隐藏在凉山矿的卧底来报,这两年的矿石秘密运往邺城,都由李长生经手。
谢容渡便以买矿石为由,和李长生展开了漫长的交易。
对方警惕心也很强,通信一年之后才松了口,答应见面。
而且朝堂不翼而飞的赈灾粮,和矿石被运走的手段,十分相似,监察司跟踪了这么久,可以断定,背后的幕后主使是同一个人。
追查到现在,终于要钓起一条大鱼。
李长生坐下,跟谢容渡欣然洽谈,越谈越投机,发现这人完全是做生意的料啊!
他动动心思,原本想要拿到所有银子之后,杀人灭口,钱货两赚,现在又想让谢容渡跟着自己做事,又推荐谢容渡去罗汉钱庄,压低声音道:“你想要的货,就在这里,去找姓孙的主事。”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谢容渡出手阔绰,今日给李长生付了一半的定金。
满箱的金元宝,闪瞎人的眼。
姜里站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记在心里。
船上的歌女还抱着琵琶潋滟拨动琵琶弦,如诉如泣,交谈声密密,落在其中。
就在这时,画舫外发出沉闷的一声,被什么东西猛地重重撞上,毫无预兆地剧烈晃动起来!
香炉滑落,美酒泼洒。
“是谁!”
李长生愤然道,眼底划过一丝慌张的阴狠。
谢容渡手起刀落,立刻打晕李长生,控制住画舫中歌舞升平的奴仆,看向姜里。
江风凛冽,寒意扑面而来。
“抱歉!在下的船工失手,并非故意撞上阁下的船,可否允许在下登船道谢?!”
温润低沉的声音,借着呼啸的江风传了过来。
是林行致。
姜里等人行事已经低调无比,他的消息倒是灵通。
事到如此,不妨见上一面!
姜里轻笑,与谢容渡对视一眼,手中白玉骨折扇转了一圈,摇扇风流,掀开帘子,大步走出船头!
林行致正站在对面的船头,负手而立,眉眼沉凝。
明月在天,岸上人声喧哗。
彼时四目相对!
天幕低垂,平江浩荡!
疾风起,江水翻腾汹涌,击打的浪花撞击画舫,仿佛随时都能将金碧辉煌的画舫掀翻,拉扯入深不见底的江水。
“两年不见,看来林侍郎在邺城过得还算如意!”姜里笑道,眉目俊雅风流,月白衣袍猎猎生风。
林行致紧紧盯着姜里的眉眼,眉骨高而削瘦,阴凉一笑。
“承蒙殿下关照,慎之两年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