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姜里站在栏杆上,将楼下的风景尽收眼底,饶有兴味的挑起眉梢,不由再次赞叹这张脸,生在谢容渡身上真是委屈了。
“宁国公。”姜里悠悠出声。
谢容渡修长手指抓着缰绳,勒马抬头,肩颈线条笔直,鼻梁高挺。
月色和雪色相渡间,清尘纷飞。
鸦青眼睫下,丹凤眼狭长而深邃,薄唇轻抿。
他看着上头的姜里。
还没进门,望月楼醇厚的酒味已经飘了出来,名满洛阳不是没有道理的。
楼枕小河春水,月孤明,风又起,梨花稀。
公主一身浅杏冰纹宽袖襦裙,衣摆宽松愈发衬着身躯的羸弱纤瘦,连衣领处湘绣的丝线也极为温润,立于三楼栏杆之上,明眸皓齿。
洛阳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谢容渡心底叹了一声,翻身下马,大步踏进酒楼。
酒楼中的小二瞧见谢容渡,高兴得手都在抖,主动带着谢容渡上三楼。
他们这望月楼,也真是独一份,汇聚天下洛阳俊杰了!
“殿下。”谢容渡拱手道,声音疏朗。
姜里转身,后倚栏杆:“今日官员休沐,你不必唤我殿下。”
谢容渡坚持:“礼不可废。”
姜里一说话就是一个坑,谢容渡断然不会跳进去的。
况且他们之间无非君与臣,更无其他合适的称呼。
“礼是谁定的。”姜里淡淡问。
谢容渡避而不谈,反问:“既然今日休沐,殿下可否饮酒?”
拿着休假反将一军,姜里也懒得跟他计较,毕竟能请动这位查案马不停蹄的监察司司主也不容易。
姜里决定送他一份洛阳第一卷的光荣称号,足够和林行致升官上的卷并驾齐驱。
姜邵尽管花前月下,才是最终的赢家。
“既来了望月楼,怎能不饮酒。”姜里慵懒道,看着谢容渡。
人人尽说洛阳好,才子只合洛阳老,八千里功与名,柳暗梁王孙。
如今再忆洛阳乐,当时年少春衫薄,策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姜里也不知后来那王孙守城门,天子死社稷,谢容渡此生是悔了,还是没悔。
“殿下这么看我。”谢容渡缓缓道,在桌前斟酒,“令微臣有种明日无多的感觉。”
姜里没忍住笑,调侃:“宁国公多年出生入死,难不成还怕死?”
“怕了王侯。”他亦笑。
两人这么一见面,谁都没有主动提起政事,显然事关官场都老谋深算,跟这样的人说话很有默契。
“本宫见你许久不应,只是差人说说而已,又不会真的拿权逼你。”姜里含笑坐下,正对着明月,“既是休沐,宁国公也可以畅所欲言。”
“喝酒。”谢容渡举杯,清酒映明月,衬出主人修长如象牙白的指骨线条,宛若兵刃的弧度,十分好看。
明月在天,人间喧嚣。
芙蓉美人面,王侯将相聚。
想多少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洛阳城内风光好啊。”姜里轻声感慨一句,与谢容渡举杯。
谢容渡淡淡一笑,只喝酒,不说话。
两人之间倒也没那么多规矩,酒桌闲谈,听风起月鸣,杯中事醉,姜里忽道:“直须看尽洛阳花。”
“始共春风容易别。”谢容渡举杯。
姜里轻笑,跟有心人喝酒其实是很畅快的一件事,也怪不得那么多文人墨客私底下都喜欢小聚对诗,风雅韵事。
谢容渡的出身注定了他的眼界并非只有打打杀杀,更饱览天下群书,名山大川,他若去科举入仕,姜里倒相信他并非比林行致差。
风和雪细,月淡如水,三楼之上,仰看名景,姜里素手支着额角,皓腕凝霜雪,声音浅浅。
“圣命难违,大婚不改,宁国公打算送本宫什么新婚礼?”
谢容渡看她一眼,为她倒酒,声音低沉:“殿下叫我来,是想要什么。”
谢容渡本不会来的,两人虽然相识已久,按渊源来说更是匪浅,但也要讲究避嫌。
“监察司给得起。”姜里跟他打哑谜。
谢容渡叹口气:“公主聪慧。”
“我那驸马清高廉洁,比我聪慧。”姜里端坐,面孔淡漠,浅杏襦裙衬着人温润如画,恍若仙人之姿,道是无情。
谢容渡与她席面而坐,深蓝宽袖垂落,想到数日前姜里在山林中,淡淡嘲讽说出的那一句婚嫁非我本意,并没有评价姜里现在说出的话。
事实上,他也没有权利评价,这世间事十有八九不如意,有一二分坚守已是难得,更论抗衡。
那夜谢容渡将姜里带回来,御书房中林行致也在,姜邵没有提出改圣旨一事,现在也不会提出来。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个中人的命,谢容渡真帮不了她什么,正因如此才惑然,二人在山林间也算剖开胸怀说得分明,姜里又何必接近自己。
“是人都会犯错,难免落人把柄。”谢容渡提点姜里两句,声音平铺直叙,没有什么起伏,低沉疏疏入耳,“连中三元,春风得意,陛下有意磨之,奈何其人本性过傲,必然不甘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