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小里,不要在外面闹了,姜家到底是你的家,回来吧。你一个人在外面,妈妈不放心。]
“排骨早就凉了。你要是想吃,就自己热热吧。”季母背对着她,走进房里说。
姜里进了厨房,弯腰看在放在橱柜里的糖醋排骨,用手背贴了贴瓷盘,还是温的,不知道热了几遍。
姜里懒,干脆捧着盘子蹲在地上吃,一边吃一边往上翻聊天记录。
这位姜夫人所有的关心与惦记,给的是她口中的“小里”,可惜,不是姜里。
直到现在,这位姜夫人也不肯承认。
堂堂亲生女儿,耗尽十六年才找回家,竟成了另一个灵魂的替身,可以睹物思人的替代品。
不知道该说谁可悲。
姜里压根没回,左右说的也不是她,刚啃完第三块骨头,就听到外头有嘎吱的开门声,脚步声靠近。
她抬头。
东临堂,觥筹交错。
何等辉煌,割开了两个世界。
崔姜两家相谈甚欢,姜父点了根烟,手搭在椅背上,姿态威严而放松:“她没回?”
姜母摇摇头,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安,像是什么东西从手中延伸出去,在下坠,空落落的。
“她这次割腕,怕是真寒了心,可是你说……一个月前姜里莫名其妙的回来,阿离的意识就消失不见了,我、我早就习惯了阿里,怎么接受得了啊。”
话音到最后,姜母竟有些哽咽,叹自己的心酸无人知晓。
“妇人之仁。”姜父嘴里衔着烟说,“能扛起姜家大任的,只有小里。姜里——不行,她根本不像是我的女儿。”
哗然,有门被推开的声音。
气氛陡然静了一瞬。
“止晏。”崔父嘴角笑意深了起来,抬起手来,“来了。”
崔止晏穿着黑大衣,背着光走进来,眉墨如画更盛三分,他屈指抵住嘴边咳嗽了两声,声音低哑而从容:“抱歉,来晚了。”
“无妨,公事要紧。”崔父说,“金玉新区的开发案谈下来了吗?秦家那边有些难缠,同时联络好几个人物来拖延,似乎还在等幕后之宾。”
平生默然跟在崔止晏的身后。
如果送姜小姐回季家,也算是公事的话。
“鱼,当然是最后才钓。”崔止晏落座。
崔修钰抬头跟崔止晏打了声招呼,崔止晏微微颔首。
正逢两家谈到姜里与崔修钰的婚约之事,问道崔修钰,少年眉眼间掠过一丝厌烦之色,抬手切着牛排,淡漠道:“等高考结束之后再说吧。”
他当然愿意和小里订婚。
但绝对不是现在的姜里。
一想到两年前,姜里刚回姜家,看到他时那种惊艳又怯懦的表情。
崔修钰松了松衬衫领带,有些喘不上气。
“止晏怎么看?”崔父侧首问,“这桩婚约。”
崔止晏淡淡一笑,落座在半明半昧的灯火里,眉墨深重,宛若佛画雍雅,嗓音疏离:“曾经看,倒是般配。”
“我哥都说了,况且现在姜里身体也不太舒服,先不谈这件事了。”崔修钰说。
姜父默然,搓了搓手掌。
如果现在小里在,局面怎会如此——
他深吸口气,碰了碰姜映雪的肩膀:“映雪,止晏到了,杯中还没酒。”
姜崔两大家族相比,算是姜家高攀了亲事。
现在崔修钰还在上学,如果又能和崔止晏结成姻亲,崔止晏又是个病入膏肓的,那最后姜家定然能分一杯羹。
姜映雪抬头,嘴唇微抖:“爸……”
凭什么姜里能选择自己的人生,她就只能听从家里安排。
况且上次宴会,姜里当众说崔止晏短命,把崔止晏得罪的那么厉害,崔止晏对外的名声手腕又向来狠戾,她怎么敢上去。
“去啊。”姜父眼睛看着她。
姜映雪僵着站起身,心中拼命安慰自己,只要是讨厌姜里的人,就是她的朋友。
却有那么一瞬,在满堂金玉豪门其中,鬼使神差的想起自己那位亲生母亲,还有学医的哥哥。
“映雪……”头发斑白的女人当时抓着她的手,被她一手甩开,哭着说,“你不是我妈。”
“姜映雪。”她的哥哥站在暗处,姿态沉默而挺括,身上有经年从医的消毒水气息,“你想回哪都可以,没有人强行把你拽走,也没有人对不起你。”
不——那样的出身,本身就是噩梦——她绝不会,输给姜里!
崔止晏眉眼淡漠而高高在上,带有一丝病态的苍白,偏生令人畏惧。
令人联想到深秋的月亮,美则美矣,却是至阴至寒,不肖一个眼神,平生俯身为他倒酒,微笑:“不劳烦姜二小姐。”
姜映雪咬着唇,眼神楚楚看向崔止晏,心中却有野心,如野草疯涨。
还是有人,厌恶姜里的狂妄自信,对吧?
“少言呢,怎么今晚一直不见他?”
姜母摇摇头:“这孩子回来就怪怪的,可能是太想他姐了。”
崔修钰起身:“我出去看看。”
“都说了不用管我!”露天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