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着细雨脑袋的素白手掌一顿,给她正了正固定道髻的白玉发簪。
“要走了?”
“对。”细雨摇头晃脑,声音清脆,“我想师父了。”
才怪。
她银子快花光了。
严格一点说,是乔家付给她的二百五十两快花光了。
一大早,细雨就被喊到了前头。
记账的刘先生,笑眯眯地递给她一卷纸。
从纸张背面透出来的墨痕,能看出来,这卷纸上,写满了字。
“细雨呀,虽说你跟掌柜的是远亲,但毕竟有个远字,对吧?”
刘账房捻着短须,绞尽脑汁想把话说的委婉些。
“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何况你跟苗掌柜,亲缘还隔了好几层……你说是吧?”
细雨没听刘账房拐弯抹角的暗示,接过了那卷纸。
展开。
好家伙,她的账单。
最顶端,清清楚楚一行字:“掌柜远亲欠银五十两,已结清四十两,余十两未结清……”
搞什么,最开始五十两,不是清账了吗?
细雨手腕一动。
卷得好好的账页,刷地一下,在柜台上铺陈开。
柜面太小,纸卷太长,咕噜噜滚下去,带了长长一溜。
细雨这才看出来,这么长的一卷账页,是用浆糊,一张一张拼起来的。
谁呀,这么有闲心,拼了足足一丈多。
细雨刷刷刷地往账目最底下扒。
刘账房在旁边手忙脚乱,“哎哎哎,细雨哟,你动作轻点轻点,别把纸张给弄烂喽。”
这可是他一张一张,辛辛苦苦誊抄,又辛辛苦苦拼起来,拼了足足一丈三尺长。
且不容易呢。
细雨充耳不闻,她在找她想看的。
明细她不感兴趣,她要看总数。
不过……她半个月,吃了有这么多东西吗?
怎么觉得这卷账页,长得翻不到头?
翻不到头,当然是一句玩笑话,一丈三尺长的账目,还是能翻到头的。
细雨终于看到了,她想看到的。
最下方总计金额:“共计欠银一百八十六两八百七十三文……”
细雨倒抽一口凉气。
有零有整,怎么会欠这么多???
半个月而已,她花了有一百八十多两?
八百多文的零头,被细雨给忽略了。
搁以前,八百多文对细雨来说,可不算小钱。
她捕捉山鸡野兔,托山下的猎户,到镇上给她换盐换油换精面,偶尔会给她再带回来几十文。
八百文,在那时的细雨眼中,是好多好多铜钱。
现在,八百文都入不到她眼里了。
细雨盯着一百八十六两这几个字,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
一百八十六两,若在山上,够她和师父花上十年还有富余。
这才半个月……
细雨抬起头,“刘叔,你是不是把别人的账,记我头上了?”
刘账房仿佛受到屈辱般,脸色涨得通红。
“细雨呀,你这话可不能随便瞎说。”
“我刘某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
“你若不信,不妨把苗掌柜叫过来,咱们当着苗掌柜的面,一一对账!”
“我刘某敢指天发誓,自从我做了长日醉的账房先生以来,我没记错过一笔账。如有假话,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细雨:……
没记错就没记错,倒也不必发这样的毒誓。
她只是随口一问,刘叔急什么。
刘账房扒拉着账页,准备给她从头讲起。
“你看看你看看,我记的账详细清晰。你瞅瞅,这是哪一天吃的,这是吃的哪一顿……午食、晚食或是半中腰加膳,都记得有……”
细雨:……
“你再看看,这是谁给你送的,是送到二楼、大堂还是后院,也记得清清楚楚。”
细雨:……
“你若真不信我这个账,那就把这些人都叫过来,咱们一天天来对,对清楚。”
刘账房信心十足。
细雨无话可说。
账记得这么细,刘叔你上辈子肯定是个算盘精!
“不用了。我信刘叔你记得账。”细雨只能认命,“刘叔,我真吃了那么多啊?”
刘账房爱莫能助。
“真的。”
“怎么会这么多?”
“长日醉,价格本来就略贵,”刘账房摇摇头,“你还……”
毫无节制。
真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幸亏这不是他家的崽。
细雨嘟着嘴,开始卷账页。
刘账房当做没看见。
这近二百两的欠银,他估摸着细雨掏不出来。
这账到最后,估计是苗掌柜自己掏。
不过,这就和他无关了。
他只是个账房。
记好账,算好数,剩下的如何清账,是苗掌柜自己的事。
苗妩不知去了哪,细雨也没找她,揣着账页回了后院。
上了二楼后,她趴在桌案上,把刘账房记得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