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头一脸的不信。
不过他信不信的,也不重要。
李婆子见细雨出来,张着湿淋淋的两只手,就冲了过来,冲着细雨一通比划。
先是指指木盆里秃了一半的老母鸡,又指指自己的喉咙,李婆子对着细雨又是摆手又是作揖。
瞄了一眼木盆里的鸡,细雨歪着脑袋想了想。
诚意倒还挺足,为了招待她,还专门宰了一只鸡。
行吧,看在这只鸡的面子上——
“想让我解了你的噤声术?”细雨问。
李婆子连连点头。
“也不是不行……”细雨也没打算非要跟个老婆子过不去,毕竟喝了人家一碗粥,“……解可以,不过以后要勤修口德,莫造口孽,知道吗?”
李婆子头点得如捣蒜。
伸出手指,细雨在李婆子喉间遥遥一指。
一抹金光从她指尖飞出,倏地钻入了李婆子喉间。
李婆子只觉得喉间一凉,堵着她的那股子难受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咳……咳咳……”,李婆子试着咳了几下,咳嗽声在院子里响起。
天老爷哎,她终于能发出声了。
“老头子,老头子,我能说话了,我又能说话了……”李婆子高兴得几乎蹦起来,不能开口说话,险些没把她憋死。
李老头被眼前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
啥怀疑、不信,统统被抛到了九天云外。
一抬手,就让老婆子重新开口说话,还有啥可怀疑的?
这就是个高人呐,如假包换的高人。
李石头和何秀娘的新房里。
床榻上,苍白憔悴的李石头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脸颊深陷,呼吸微弱。
不大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除了细雨,李老头,还有李老头带回来的几个年轻汉子,李婆子、何秀娘,还有正洗衣的李家小姑子,也都挤进了屋。
细雨被围在正当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细雨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
她环视一圈,在床边的针线筐里看见一根鸡绒毛,伸手将绒毛拿了起来,放到了李石头鼻端。
过了几息,鸡绒毛才微微动了一下。
把这根绒毛重新扔回筐里,细雨拍拍手,转过身。
“看到了,呼吸越来越弱,要是不能及时把丢失的魂魄找回来……”细雨笑了笑,“……那你家就该办丧事喽。”
李老头顿时急了。
“小道长,这……这……这不是有你的吗?”
他搓着两只手,脸上强行挤出一抹笑,挤得脸上满是褶子。
“小道长这么有本事,一定能把我儿子救回来。”
“哎,那可不一定。”
细雨不吃这一套,她抬抬手,止住李老头的话头。
“瞧这情况,你儿子出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生机越来越弱,等到生机真的断了,就算是我能把丢失的魂魄寻回来,也没用。”
挤在房门口的李婆子,听到细雨这么说,也急了。
她正要张口,被站在身旁的何秀娘一把捂住了嘴:“娘,你先别急着开口,先听听细雨道长怎么说……”
她压低声音,“娘,这位细雨道长年纪虽小,却不是个让人糊弄的性子。万一你说的话让她不高兴,再把人给得罪了,那石头哥……石头哥可咋办?”
何秀娘的话让李婆子冷静下来。
扒拉开捂在嘴巴上的手掌,李婆子压低声音,“呸,老娘用你教?”
说归说,她倒是也消停了,眼睛里流露出对儿子的担忧,嘴巴却抿得紧紧的。
何秀娘也在看李石头。
她和李石头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六月二十六刚刚成的亲。
成亲不过十来天,李石头就跟着村里人结伴上山捕猎。
开开心心上了山,却被人抬了回来。
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
最多的和她婆婆说的一样,说她是扫把星,说她克夫,说都是因为李家娶了她,李石头才遭此劫难。
何秀娘的日子难熬起来。
她没空自怨自怜,她忙的很。
李石头躺在床上不能动,照顾他的活就落在了她身上。
早上洗脸,晚上擦身。
每隔一会儿就要进屋给李石头翻个身,防止躺得久了身上长烂疮。
还有一日三餐。
给李石头的饭要捣成糜烂状,还要一勺一勺慢慢喂。喂的快了会流出来,喂的慢了费时间。
她哪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呀,除了照顾李石头,家里的活也都成了她的,她是半点不敢躲懒。
她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八个用。
李石头越躺越瘦,她又何尝不是一日比一日憔悴。
怔怔的望着躺在床上的李石头,何秀娘只觉得眼睛酸涩的很。
方才细雨道长的话,她也听到了。
听到后,她那颗忐忑担忧的心,却突然平静下来。
若细雨道长没有救回石头哥……若石头哥真的命不好,就这么去了……那她,她也随他去好了。
以命偿命,她不亏欠谁的。
像是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