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无所不能的秦先生也好,一个苟延残喘的怪物也罢,都太苦太累了,她是这个时代的牺牲品,可叹的是,终于结束了……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她忽然一笑,这个问题真傻。
火光滔天,灼烧着肌肤血肉,直到将人烧为了灰烬,秦无邪都不曾感受到半分疼痛!
整个世界好像都陷入了一片混沌,直到耳边的嘈杂将她从无止尽的沉睡中吵醒……
“王……王妃,是个死婴……”稳婆满头大汗,手上脸上都是血,此刻手里正捧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小小的身子还未清理,可那婴儿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动静,怎么拍打都没有发出一声哭声,稳婆的面色死一样的惨白,立即作出了一个令人惊恐的判断,她双手发着抖,在床榻边沿跌坐了下来,眼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死婴,怎么会是死婴……”
极尽奢华的房间象征着主人身份的尊贵,然而此刻却乱作了一团,纱帐被扯得落了一地,进进出出的丫环婆子手忙脚乱又有条不紊地里外穿梭着,热水一盆一盆地端进来,又变作一盆一盆地血水被送了出去,直到这一声“死婴”的宣告,哗啦一声,时间仿佛瞬间静止,全世界都好像一下子陷入了四季。
“死……”难以置信的一个字堵在了喉咙口,床榻上正躺着一个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妇人,妇人乌发如绸,披散了四周,尽管面色苍白,可却依稀可见平日的风华妍丽,然而那一句“死婴”,却让榻上的妇人一愣,最后一口气游离在心口,眼角淌下了滚滚炙泪,面如死灰,始终怔怔地睁大了眼睛,眼底闪烁的期冀忽然被人掐灭了。
“来人啦!快宣太医!王妃,王妃,您支持住啊!”
“太医!太医在哪里!”
“王妃!王妃……”
这个华美至极的屋子里顷刻间又乱作了一团,就在此时,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所有人一愣,刷刷刷地跪了下来,可怖的死亡气息正袭向每一个人,除了那抱着死婴早已经吓傻了的稳婆,此刻没有人不在发抖着。
门被推开了,从外而入的是一个身形高大但两鬓隐约斑白的男人,他的步履并不稳健,因走得太快,拄着的拐杖都好像随时要倾倒,男子的气息看起来有些不稳,面色却沉静威严,尤其是那一双鹰一样的眼镜,日渐年迈中仍不能磨灭锐利的光芒,正是这靖王府的主人,秦靖。
靖王今年已有五十来岁,膝下无子,如今老来得子,那稳婆手里抱着的,正是靖王府唯一的继承人!
随着靖王入内的,还有府上的幕僚与下人,进入王妃所居之地,竟也毫无顾忌,靖王入内,听到的便是王妃生了一个死婴的消息,他鹰眸犀利,身子隐隐有些发抖,却全然是一层阴狠之劲,无半分悲伤之色。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那稳婆似乎这才回过神来,跪在地上爬了过来,手里还抱着匆匆包裹在襁褓中的……靖王府唯一的子嗣……
秦无邪就是被这样的尖叫、求饶声吵醒的,眼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那光亮让她一瞬间有些迷惘,眯了眯眼睛,好半晌,她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面色沉静,只静静地望着周遭站着跪着的填满了屋子的人,古色古香的房间一片混乱,她被人抱在怀里,身子虚弱得没法动弹,她却因生性冷静,即便发生了如此大的骤变,面上也没有半分慌乱。
自然,这脏兮兮皱巴巴的婴孩面孔上,也看不出慌乱到底是什么模样……
那襁褓中的婴儿睁开了眼睛,只在最初睁眼的一瞬,似乎有抹惊讶扫过,然后那孩子便懒洋洋地用眼睛看了看那高高在上的靖王,又扫了扫周遭面色各异的面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是体力不支了……
直到此刻,所有人都看到了生机,稳婆率先惊呼出声:“睁眼了睁眼了,活着,还有气!”
那始终面色阴沉正欲发作的老靖王见到这一幕,周身的狠戾之气骤然消了大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突然睁眼的婴儿身上,他抱起了那团虚弱得随时可能咽气的小东西,眼底顿时有了阵欣喜和一丝柔光,手上轻得有些笨拙,拿捏不准力道,便立即交给了与他一同进入的太医,免得一不小心便将人给捏死了:“速速看看本王的孩儿,若有半分差错,留下你的脑袋!”
因为事况紧急,太医便就地为婴儿诊治起来,这孩子不知为何,虚弱得很,气息更是弱得让人难以察觉,也难怪经验丰富的稳婆都错判了为死婴,若不是这孩子方才自己睁了眼,只怕就连他这个老太医都要错判了去。只是这孩子虚弱归虚弱,自打刚才那一睁眼,脉象竟然自己慢慢地回来了,就像死而复生似的,奇哉怪哉……
等到秦无邪再次睁眼时,看到的便是一张年过半百但威严依旧的面孔,那人抱着她,而她的身体也缩小了好几号,秦无邪这般冷静聪明的人,先前是体力不支勉强睁了一次眼,此刻被人扎了几针,竟恢复了不少力气,略一思量,心中便全然有数。
可笑的是,前一刻她还在火光滔天中妄想若有来世,不想竟妄想成真,这可是重生?她并不在乎这是怎么回事,眼中受光芒刺激醒来的那一刻,她便已知晓,从前的秦无邪死了,死在大火中,也结束了她悲剧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