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晟目送秦绘离去,心里不太得劲儿。
他看得出来,此人心志坚毅,且极具主见,若是上了正道,不失为一朝良相。
可若是上了歧路,必会搅动政局,祸国殃民!
忽然,门后站出一道身影,语气复杂:“殿下,这人薄恩猜忌,老僧昨日怕不救了个祸患?”
“哦?”江晟微微侧头,“大师也是这般想的?”
“他虽把恩情挂在嘴上,却做出不告而别,枉顾情义之事,还将盗取说作迫不得已。
连救命恩人都不信任,他即便将来高中,也不是甚么善官。”
清衷的话一阵见血,可见也具识人之能。
江晟笑了笑,“只能说明他过于孤僻,把自己的内心封锁,除非有人能打破他的牢笼。”
“殿下可是要做这破牢之人?”清衷呵呵笑道。
“北地动荡不安,百姓水生活热,我大夏着实禁不起内耗了。”江晟长叹一声。
“只有将有才之人拧成一股绳,往一处使力,我等才有收复故国,拯救国民的可能。”
“殿下好气魄!”
清衷犹豫一阵,低声问道:“你……可是看上鹏儿了?”
“鹏儿?岳鹏?”江晟忽然一愣,扭头诧异道:“大师莫不是我家小弟的授业师父?”
“正是。”清衷也有些奇怪,“殿下不知?”
“其实已经猜到一些。我那小弟年纪轻轻便有一身武艺,纵观整个明州,除了大师又有谁能教出这等徒弟。”
江晟伸了个懒腰,摇头道:“他倒是想随我出来见见世面,但我看他年纪尚小,对人生、世道一知半解,还需多多读书磨砺。
做事前先学做人,将来是否与我同舟共济,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做事前先学做人?”清衷闻言愣住,许久才赞许点头。
“老僧没有看错人,殿下果真值得托付!
不瞒殿下,鹏儿的武艺正在关键时刻,若是因为外事影响耽误了,此生怕是再难精进。
老僧本想厚着脸皮恳请陛下让他沉淀一段时日,原来殿下心里早如明镜,老僧佩服!”
“哈哈哈,大师莫不是在试探我?”
江晟并没在意,反而笑道:“大师放心,我深知揠苗助长的后果,小弟那边就请大师多多费心了。”
“恩,老僧知晓。”
清衷见江晟这般直爽明理,不由自主的为他的人格魅力所染,心里忽然冒出一道尘封已久的身影来。
想当初那位大哥同样是一时豪杰,最后却迷失在官路深渊,直把一班兄弟的性命为他开路。
如果他能秉持本心,此时说不定又是另外一番场景。
希望殿下莫要落他的后尘,被世间权势所迷惑……
忽然,清衷暗骂自己一声。
自己犯傻了不是?殿下身份何等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如何会与那人一样痴迷做官?
“大师,在想什么呢?”江晟见清衷惆怅愣神,好奇问道。
“殿下见谅,老僧想起一些不愉快的旧事。”清衷唏嘘叹息,道:“今日便去那失途岛,殿下可想好理由?”
他们一行二百骑,且都装备精良。
但凡那失途岛牢城营管营不是二百五,都不敢轻易放他们进去。
然而想要强攻,光凭这二百人,又不足以攻破。
“恩,我已派人去收购粮草肉食了,此番我们便是去犒赏的!”江晟点头道。
“原来殿下早有计较,那老僧便放心了。”清衷告罪一声,回屋收拾去了。
一个时辰后,大家整备好,便直接前往海陆码头。
昨天傍晚江晟便派人租好了十艘客船,一应粮草酒肉齐齐搬上去,把船舱堆得满满当当。
一路往东南二三十里,便抵达失途岛。
失途岛有良港,可供过往船只停靠。
若在几年前海商繁盛的时候,一日光是税钱便有数千贯,故而岛上小镇格外繁华。
可是现在此地早已破败,府衙撤走,小镇上人口不足五百,勉强自足。
牢城营在失途岛海港北侧,与小镇相隔二三里,沿途白骨、残尸屡见不鲜。
可见这地方已经不为法律限制,营中的狱吏做起黑事来,连样子都懒得做了。
除了韩五等一众军汉,寻常庄客见了这阴森森的场景,都不由得打起冷战。
所幸经历过胡氐之乱,见过鲜血,否则这条路走下来,非得吓出魂不可。
一路上大家都没说话,只是跟在队伍中前行。
与此同时,牢城营管营大人住所。
管营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一大叠银票,迫不及待的揣在手里细细盘数。
“大人不用数了,一万五千贯。”
管营对面坐着的,正是李诗诗。
她风尘仆仆,花容凌乱,却顾不得修补,只是期盼的看着肥胖的管营。
“不错,不错!李大家果真是痛快人!”管营哈哈大笑,赶紧把银票收起。
“不知大人何时把我夫君的尸首还给我。”李诗诗面无表情的说道。
管营眯着三角眼,贪婪的在李诗诗身上打量,缓缓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