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阿奴,阿奴是小名,大名叫陈天暧,东陵陈家的小女儿。我今年十四岁了,人生最大的梦想是嫁一个不用生孩子不用管家的丈夫,过一辈子富太太的开心日子。
我上头有两个姐姐,一个是大伯的女儿,嫁给了门当户对的海州张家,出嫁五年,生了两个儿子,天天伺候一家老小,前段日子传信回来说身子病重得恨,她的夫君日日眠花宿柳,早已不管她死活,两个小儿子都被婆婆抱走。最过分的是张家一个膝下无子的旁支叔叔向她公爹苦求,想让她不满一岁的小儿子过继过去,她公爹已经有八分准了。实在是令人伤心欲绝。偏偏母亲和伯母还说,儿媳绵延子嗣、伺候姑婆公嫂、丈夫有几房小妾、同宗过继子嗣都是应该的,娘家根本无理为女儿出头。只能多寄些银子去,再找找有没有妇科千金圣手去医治。
还有一位姐姐,与我同父不同母,两年前许给了东陵郡王为庶妃。姐姐也不想为人妾室,奈何那东陵郡王不过而立,来府上游玩时一派龙章凤姿一表人材,我姐姐隔着帘子瞧了便十分心动。郡王有意,父亲和伯父说我们这样不上不下的人家也不好十分推却,何况姐姐是个庶女,便准了。谁知道,郡王虽十分宠爱,郡王府却规矩严苛。庶妃每日卯正就要起身去郡王妃院里站规矩,每日都有两个严苛的规矩嬷嬷跟着,闲散片刻都不许。东陵王正妃不仅家境显赫,还早早地生下了两儿两女,结下了四门贵重姻亲。郡王府封地不广,于是东陵王与王妃相互默许,不让侧妃以外的姬妾诞下孩子,便是偶然有了,生下来也以各种理由养在王府外头。姐姐很受宠爱,还是有孕,去年生下病弱的一个小儿子,被郡王妃以八字不祥为由送到庄子去,不过两月便病死了。姐姐也伤心欲绝,在屋子里病了。可恶的是她病了、郡王一不去看她,那些下人们便停了好的药食,整日作耗,我姐姐几次活不下去。便只能再度妆饰争宠,才能苟活下去。
女子这般境遇,我十分不想嫁人。可是没有姑娘无故在家一世的,便只好日日祈求——要么去给一个已经有儿有女的大叔做填房,我不要生孩子;要么守望门寡,出嫁当天丈夫死了,娘家和夫家白养一辈子。可是这样也很难,我爹娘决不许我莫名其妙落了许家的门楣,我也没办法算一个大婚当日刚好尽阳寿的男人。叹气再三,我忽想起,还有一条奇门小道可走。
“什么?!阿奴想去宫里选秀?”一旬一次休沐,我躲在阿爹阿娘窗下,偷听我娘为我冲锋陷阵。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种话也能混说?看一会用了早膳我不训她!”
“咱们家嫁前头两个闺女时实在嫁得不好,不怪阿奴如今提起定亲便惴惴得小脸惨白。妾想着,宫里富贵,且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正如阿奴所言,那些大事落不到她头上,似乎也有点道理。”
传统的我爹陈二老爷沉默片刻,似乎被我这躲懒躲到皇家去的想法震住。片刻听他沉吟道:“如今徐太后垂帘听政,顺清帝尚未及冠,还十分年轻。”旁边我娘陈二太太也跟腔到:“且为先帝守孝,顺清帝只在三年前同太孙妃王氏完婚,今年选秀,咱们阿奴若中选,便是新朝最早一批后妃。”
我一时惊讶,原来我这一条奇门小道竟然是康庄大道么?
这般这般,如此如此,顺清帝三年冬初,陈家女选秀的名牌递进了内务府。我也很快过了三轮筛试,将于次年初春上京选秀。在家过了最后一个除夕,细细看了弟弟妹妹侄子侄女的模样,让画师给我爹娘画了两幅象,收拾了我的闺房,遣散了不愿同我走的丫鬟。秉烛夜游了一番住了十四年的家,便踏上了上京的旅途。我三姑姑、陈家上一辈的女儿刚好嫁给了大宁长公主的孙子,定居京城,我如今便要去她那里暂住。从立春走到雨水,终于看到天京那巍峨壮丽的城墙,再摇了两日,终于摇进了大宁公主府的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