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在桂花酿的作用下昏昏沉沉的睡去,耳边还留有绯红楼一众姐妹的笑闹声。恍惚间,她似乎被碧落扶回房间放在床上。那张床又软又舒服,她好久没有这么踏实的睡过一觉,似乎还做了个甜美的梦。在梦中,杨潜就坐在身边静静地看着她。他的手温暖而宽厚,在一诺的脸上和发梢缓缓滑过,留下一股熟悉的气味。
这个梦又甜又长,让一诺沉浸其中,不愿醒来。忽然,她觉得有一双手在使劲晃动自己的身体,迫使她不得不从梦中抽离,睁开眼睛。
“一诺!醒醒!快醒醒!”眼前出现的是碧落焦急的面孔,在黑暗中泛着红光。“失火了,快走!”
失火?一诺停顿了几秒,分不清这到底是又一个梦境还是现实。很快,浓烟和物体被烧焦的气味劈头盖脸的飘来,一诺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火!她一个骨碌翻身坐起,只见碧落只胡乱穿着一件外衣,头发散乱,脸上黑白斑驳。容不得她细看,碧落便一把拉起她向门外冲去。
走出房门的时候,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绯红楼已经化作一片火海,原本温暖的灯光和喧嚣的笑声被浓烟所取代,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气息和人们的呼救声。
忽然,她们身后发出一声巨响,原来碧落房间的木梁被火烧断,整个房顶直砸下来。若她们晚一步,可能已经葬身火海。
一诺拉起呆愣住的碧落,发疯般向楼下奔去。一路上,到处是尖锐的叫喊声和被火焰吞噬的舞姬。绯红楼此时已经变成人间地狱,被咆哮的恶魔所包围。两人捂住口鼻,尽量压低身子,一边寻找出路一边往外走,但呼吸的困难让她们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身边不断有人倒下,她们无暇顾及,只能狠着心一一避过。
不知走了多久,出口终于出现在眼前。一诺兴奋的回头想要告诉碧落,然而回头的瞬间却看见一根烧焦的木梁从天而降,正砸在碧落身上。一瞬间,碧落的手无力的滑落,整个人被木梁压住向后倒去。
“碧落!”一诺绝望的大叫一声,向前一步想要拉住她,却被滚烫的火焰逼的倒退一步。
火舌舔舐着碧落那一袭青衣,吞噬着她纤细的身躯。她的长发如同焦黑的丝线,散发出呛人的气味,在火焰中逐渐化为灰烬。碧落睁大双眼,空洞的望着一诺。她的嘴唇仿佛微微颤动,在诉说着最后的心愿。就这样,碧落仿佛一朵凋零的花朵,轻飘飘的落在地上,碎成许多许多片。火焰吞噬了她的眼泪和哀求,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一诺只觉得身上最后一丝气力被抽干,眼前一片红光,随后便失去了知觉,身子软绵绵的倒下去。
待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空气中带着一股烧焦的温暖,让她一阵恶心,坐起身止不住的干呕。她向远处望去,绯红楼的大火已经被扑灭大半,只有零星的火苗还在燃烧。往昔欢声笑语的绯红楼此时已经化为一片灰烬,外面的地上整齐的排列着被抬出来的尸体,几名劫后余生的舞姬抱在一起哭泣着。
“一诺姐姐,你醒了……”绫子的声音响起。一诺回身才看见她披头散发的坐在身边。“碧落姐姐她……”绫子话没说完,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碧落倒下时那可怖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一诺赶紧闭上眼睛。可是碧落那凄美的容貌仿佛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绫子。”她伸出手抱住不断啜泣着的小姑娘,不知该如何安慰。
绯红楼烧毁后,幸存者寥寥。一诺厚葬碧落后,将无依无靠的绫子带回默园,留在自己身边。又拿出银子分给活下来的舞姬和小厮,作为他们自寻出路的资本。
青城首屈一指的酒楼失火轰动全城,甚至连安德王都被惊动,命城守彻查。虽然有人指证说当晚看见一名陌生男子从绯红楼中逃出,但是并无实证,也搜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案子前前后后查了半月有余,终于因为线索全被大火吞噬而草草结案。只说是绯红楼当天宴会,众人醉酒后使用烛火不慎而导致大火。由于绯红楼到处是易燃的帐幔,因此来不及施救,伤亡惨重。
经此一事,一诺变得更加消沉。整天将自己关在房中,连园子都极少踏足。景尧怕她伤心过度,来看望几次,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拒之门外。知交好友非死即伤,一一离去。她总觉得是自己的到来改变了他们的命运。或许,即便在游戏中也有神启,冥冥之中暗示她是离开的时候了。
终于,一诺将绫子叫到房中,道:“绫子,我打算启程去献国寻一位故友。这默园就留给你吧,将来好歹也有一屋蔽身。宫中的慧修仪是我好友,我会嘱托她为你寻一门好亲事,让你有个依托。”
“我跟你一起走。”绫子说着跑出去,没一会儿拿着一个包袱回来,道,“我早猜到你要走,包袱我都收拾好了。”
一诺惊讶的望着她,半晌道:“你可想清楚了?我这一去可能回不来。你将来怎么办?”
“哪来那么多怎么办?”绫子到底年纪轻,心里没有许多牵挂。“谁知道去了献国会发生什么呢?最不济,我将来再回来呗。默园又跑不掉,再说有宝玑看着,有什么不放心的?”
一诺还是犹豫不决,她似乎已经将自己看成是不幸的源头,恐怕再祸害了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