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历六十九年六月初一,安阳王薨逝,举国大哀。同年七月初一,安景尧称帝,号安德王。新王为巩固民心,大赦天下,一时间举国欢庆,民意沸腾。三日后,安德王昭告天下,纳献国公主南汐为后,定于八月十五举行封后大典。
景尧登基后为感谢杨潜和杨浣兄妹,分别追封他们为忠义子爵和婉德妃,赐杨老夫人为清平夫人。杨湛辅助有功,被封勇武将军,并且继续兼任禁军首领,保护景尧左右。安阳王的一众妃嫔均受善待,若不愿意继续留在宫中,也可进入皇家寺院清净度日。而婉修仪和容昭仪则被晋封为婉太妃和容太妃,因护驾有功而配享太庙。景皓交给婉太妃抚养,陈贤妃则自愿剃度,伴随佛祖了此残生。陈国公虽被奸人所惑,但念他从前戍边有功,削去三年俸禄,但在其他人看来便是大大的恩典。元泽、宁王、兰笙等出过力的人,不是加官晋爵就是获得赏赐,可说是皆大欢喜。
允王得知安德王登基的消息后,一改过往针锋相对的态度,主动派人送来贺礼示好。景尧正当稳固政权之时,不希望有更多变数发生,于是既往不咎,与允王把手言欢,仿佛过往的不愉快从未有过。南汐则安静的待字闺中,只等八月十五的到来。
唯独只有一诺,无封无赏,还是孑然一身。并不是景尧无意,只是她自己无心。得知杨潜的死讯后,一诺万念俱灰,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杨潜死去,再激不起一丝波澜。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个下午发生的一切。
当景尧得胜的消息传到借月阁时,众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杨湛气喘吁吁的闯进来。他甚至忘了向婉修仪行礼,只是径直奔到一诺面前,定定的看着她。
“景尧回来了?咱们终于赢了?”一诺掩饰不住心中的惊喜,一遍遍的问道。
然而杨湛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笑意。半晌,他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无声的点点头。
“你怎么了?”一诺察觉到不对,逐渐收起笑容问道。
“杨潜他……”杨湛望着她殷切的目光,不知如何开口。
从这里开始,一诺的记忆就中断了。她不记得杨湛是如何述说杨潜的死,也不记得自己反应如何。只记得再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半倚在慧修仪怀中,心又冷又硬。她一滴泪也没有落下,仿佛已经忘记如何哭泣。而思绪却像被撕碎一般,支离破碎的飘散在脑海中。他们的初见,争吵,甜蜜……她从来不曾知道原来思念一个人到极致的时候,回忆可以变得如此鲜活。然而结束后,又刺骨的提醒她:这个人永远的消失了。
一切都无关紧要。什么家国,什么大业,与她何干?她贪图的不过是一人的陪伴,一个怀抱带来的温暖,为何却难如登天呢?从那以后,她便从皇宫中搬出来。慧修仪为她在皇城边置办了一所别院,只有一诺带着几个婢女和小厮居住。一诺给它取名默园,以表示自己心灰意冷,只想离群索居的心意。
景尧来寻过她许多次,或者说是无数次,但都被拒之门外。哪怕他是一国之君,天下杀伐全在他的一句话之间,对一诺还是束手无策。她把自己孤立起来,拒绝再与景尧说话,不想听他的辩解,不愿看到他的面庞。因为这些都会让她想起杨潜,想起过往,然后一遍又一遍的把她伤到体无完肤。
景尧新王登基,整天忙于各种事务,朝中大臣也劝他多纳新人填充后宫,这样才能早早的为皇家开枝散叶。他心中所属却始终只有一诺,虽然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但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渴望。但日子一长,终究还是冷下来。
景尧来默园的次数逐渐减少,一诺却觉得自在许多。她躲在默园,把自己与外界隔离开,默默的舔舐着伤口,让日子一天天过去。等三个月后,她就会回到献国,与林柯一起寻找密钥,然后永永远远的离开这里。
眼瞅着就到了七月,今年的暑气来的似乎有点猛,伴着接连的雨水,天气愈发湿热,稍稍一动就浑身微汗,干了以后变成一层膜,粘腻腻的贴在身上。
这天傍晚一诺早早吃过晚饭,打着扇子靠在水边的亭子里乘凉。忽听得身后有些动静,继而一缕线香的气味随风飘来。她望着水面,头也不回的说道:“宝玑,你去帮我取些冷茶,然后过来同我一起坐会儿。”
脚步声渐远又渐近。一诺听见有人在倒水,然后一杯茶递到了面前。她接过杯子,茶水尚有余温,刚想开口说要冷茶,只听身边的人道:“吹着风喝冷茶,仔细晚上又闹胃疼。”
熟悉的声音让她一晃神,手上一松,茶水泼出来一半,全倒在身上。她不禁低低的惊呼出声。再看时,景尧正一脸慌乱的拿着手帕替她擦干水渍。一诺下意识的推开他,两人对视了一阵,都没有开口。院子里安静下来,连恼人的蛙声也听不见。这一个月仿佛十年或者百年那么长,再见面时,容颜未改,却已相隔千山万水。
一诺回过神,起身拜倒,恭敬的道:“拜见主上。”
景尧似乎还未习惯自己的新身份,先是一愣,继而扶起她,软言道:“起来。你我何必如此。”
“你是君,我是民。正该如此才合规矩。”一诺冷冷的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景尧心中一凉,随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