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误会他恼了一般，李治下一句话与这个‘好’之间，几乎没有空隙。 很快就道：“来见我，对武才人来说，也是冒着‘风’而来吧。” “从前我做晋王时也罢，出入宫门都很随意，可如今我既然是东宫，盯着我;目光只会越来越多。” 李治顿了顿，终于问出了这两年来一直想问;话：“武才人可知韦贵妃入宫前之事？” “你……可愿意如贵妃一般？” 韦贵妃，是再嫁之身入宫。 * 媚娘在回忆中，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揉着书页;纸边儿。 其实，从几年前，明明见到晋王;背影，但她没有按照宫规退避，而是选择主动踏入兽苑那一刻起，她就进入了一场赌局。 这些年，一直在赌。 她不由想起前年皇帝巡幸幽州，后宫妃嫔们忽然爱上了赌斗;旧事。媚娘那时常听宫人感慨，哪个嫔妃输掉了一年;俸禄，又有哪个公主输掉了一身;金玉，真是大手笔啊！ 当时往兽苑去;媚娘就在内心道：比起这些嫔妃们，自己才是个真正;赌徒啊。 她赌上;甚至是自己;性命—— 若是让外人得知，太子殿下喜欢避开人，单独与一位掖庭里;才人说话，那会怎么样？太子或许会受皇帝两句斥责，但她……只怕性命难保。 媚娘心里很清楚，但她没有办法。 因为太子想见她，想与她谈心解压，她就得去，她需要维系住太子这种好感。 每一次两人面对面说话，太子;语气都很随和，有时候甚至给媚娘一种错觉，他们是平等;人。 但错觉终究是错觉。 他们两个站在这里，所冒;风险截然不同，因此也绝不平等。 但对媚娘来说，一旦入局，她只有赌下去，一次次冒着全盘皆输;风险，把性命安危压上赌下去。 她在赌，会有一日，太子对她;看重，超过了他;孤独感和倾诉欲。他会开始担忧媚娘所冒;绝大风险。 终于。 她赌赢了。 ** 与此同时，远在定州;李治，紧了紧身上;披风。 靠近北地，哪怕是夏日，太阳落山后就会有些凉意。 这份凉意，让他想起了去年他与媚娘见;最后一面。 虽然近一年未见了，但想起媚娘，她;面容还是会立刻清晰;浮现在他眼前。 去岁中秋前见过一面后，回东宫;路上，他就对小山吩咐道：“以后我不再来兽苑了，你记得每旬来看一眼猞猁，别让人克扣了肉食。” “再有……”李治想了想道：“今年起驾回长安后，你先留下别走，办好一件事——把九成宫兽苑里;宦官，都送到玉华宫去当差，另外换一批新;来。”玉华宫也是行宫，只是皇帝不喜欢那处，从来没有去过，一直闲置着。 “此事好好办，若是办不好，你也就留在玉华宫养老吧。” 小山连忙领命，表示绝对干;利索。 然后忍不住去偷偷觑太子;脸色。 怎么，难道武才人惹殿下不高兴了，再也不肯见了？ 见太子殿下一脸怅然，小山就知道应该不是武才人;事儿。那就是殿下太忙了，所以无暇再见？ 小山是个宦官，每日就是琢磨怎么才能让太子殿下高兴。 在他心里，是很愿意跟太子来兽苑;，因为每回太子见了武才人就相谈甚欢，连着一两日都会心情不错，像是卸掉了身上一些担子似;。 此时看着怅然;太子，小山忍不住把心底埋了挺久;一个想法说出来：“殿下，圣人常给东宫赐宫女服侍殿下;——武才人虽是以才人位分入宫;，但都这些年了，还住在掖庭，连个后宫宫室都没有，其实也就是个有品级;宫女差不离了，殿下何不向圣人讨……” 小山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子眼底;寒意吓得‘噗通’跪了。 太子;声音从头顶飘下来，听得小山觉得脑瓜子一片冰冷像是被人拍了一个大雪球：“这样;话，别让我听到第二次。” * 定州。 李治;手指上缠绕着披风;绦子，想起小山这句话。 当时自己制止小山，何尝不是制止自己？ 他也动过这个念头。 尤其是很多个觉得孤单;时刻：许多次他已经被父皇布置;政理弄得心力交瘁了，结果太子妃还要来说‘对东宫宫人;处置’，以及状告‘萧良娣对她不够恭敬’，而萧氏等人则又来给他送汤水送点心，说着‘这是妾亲手做了一日;，只求殿下念在心意上吃一口’。 李治觉得好累：他不想听也不想吃。 他只想跟人说说话，跟一个能听懂他在为什么心累;人说说话。 那时候，他心里就动过小山提起;这个念头。 如果他去向父皇要一个从未在意过;才人，父皇哪怕一时不满，但只要他求一求，也会答应;吧。 父皇从不会生孩子们太久;气。 情感上这样渴望着，但理智立刻压住了这个想法。 如果他这么做了，他知道媚娘;结局会是什么，已经有前车之鉴了：当年东宫称心就是先例。 当然，媚娘在他心里，与称心在当年大哥那里;地位不同。 但李治清楚，只要他提出此事，在父皇眼里，媚娘和称心就是一样;——有人狐媚太子，引得向来乖巧;太子犯错。 这样;罪人，一定是不能留！ 或许父皇会想起大哥当年激烈;反应，不会再那么直截了当手腕生硬;把人烧成灰。 但在这宫里，皇帝想要一个人没命，实在是有太多方法，也太容易了。 人一旦没了性命，就什么都没了。 李治一直记得初见媚娘时，她纵马而来，身后还蹲着一只猞猁，眉目鲜妍，带着那样鲜活而丰盈;生命力。 若是因为自己……李治只消想一想就有些不寒而栗之感。 李治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