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佛是座很难会下雪的城,上次下雪还是二十年前的九零年代。 别的地方在飘雪,京佛只会下一场冰雹雨,雨停了,翌日又是个艳阳天。 在十二月快要结束的一个夜晚,下了场冰雹雨。 石子大小的冰坨像箭雨般落下,它们砸在车顶,地面,雨棚,任何一个暴露在外的地方,砰砰作响。 周念站在窗前看着这场雨,身后传来同房病人无比激昂的演讲声。 她现在不住单人病房。 一周前,王医生将她从重症病区调到普通病区,和其他病人同住。 一个病房可以住四个人,周念所在这间病房还住了另外两个,以及空出一张床位还没人住。 此刻正在发表演讲的就是其中一个。 一位昆虫学家,裴巷。 他患有严重的双相情感障碍,永远在极端亢奋和极端抑郁的两种状态下切换,几乎不会有过渡的中间状态。 裴巷的病床前围满了人,主治医生,三个护士,还有两名社工。 他们都是裴巷的观众。 裴巷手里拿着一只巴西蝴蝶的标本,大蓝闪蝶,他的语速是普通人的三倍,快得像是发电报:“好多人喜欢它闪闪发亮的蓝色翅膀,总觉得它的翅膀本身就是蓝色。不不不,这完全不对,它的蓝色翅膀和色素无关,完全是一种光学效应,而是因为闪蝶翅膀上布满数百万的角蛋白鳞片……还有,老有人分不清蛾子和蝴蝶的区别,这的确很容易让人感觉到混乱,但对我来说分清它们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分别发表过两者的论文,最简单的就拿它们触角分辨,蛾子触角又粗又多毛,相反……” 亢奋中的裴巷是近乎处于癫狂状态中,思维跳跃,语速飞快,他看上去那么骄傲和意气风发,讲话时仿佛有一万只蝴蝶从他嘴里飞出来。 他需要观众,每次亢奋时,都需要最少五个人听他讲话,来满足他的表达欲,不然他就会发疯,或许还会拆掉整个病房。 周念也是其中一个观众。 同在一个病房里,想不听到都很难,她有时候甚至会羡慕裴巷,他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和死气沉沉的她截然相反。 但也仅限羡慕裴巷的癫狂状态,因为他的抑郁状态和她一样,也是一样的死气沉沉。 病房里还住着一位精神分裂患者。 与周念年纪相仿的男生,大学刚毕业,他是被家里人送来的,起因是他老看见一个人拿着刀想要伤害他的母亲,为了保护母亲,他冲过去夺刀和那个人搏斗。 他赢了,他用刀划伤了那个人的胳膊。 最后被抬上救护车的人却是他的母亲。 他叫徐散,总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住在周念的对床。 而裴巷在他旁边,也就是在周念的斜对面。 每当裴巷高谈论阔时,徐散总是最为不感兴趣的那个人,他自己坐在床上,表情呆滞,眼睛东看看西看看。 周念知道,他的目光落在哪里,就代表他能看见那里有一个人。 ✆本作者岁欲提醒您《病症》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毕竟她也是个精神病。 周念又在窗前待了会儿,才慢吞吞地回到床边。 刚好,枕边的手机收到一条新的娱乐新闻推送:恭喜电影《昼春》突破20亿票房大关,点击查看详情。 她盯着那条通知,耳边传来万根针的尖锐震响。 响声吞没了裴巷激昂的声音,还有护士们哄着他吃药的声音。 只要一看到关于鹤遂的消息,周念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病症,要么就是烧心难受,要么就是出现幻听,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心慌心悸,头晕目眩什么的,总之不会让她好受就行了。 由此可见,他对她的影响是如此深刻。 周念缓了一阵,等幻听不那么严重的时候,到卫生间洗漱。 卫生间是共用的。 上面摆着三个牙杯,里面插着牙膏和牙具。 属于徐散的杯子里没有牙膏,他都是蹭周念的牙膏,周念也不介意,每次都当不知道。 她刷牙的时候在算还有多久能出院。 来京佛精神病院治疗已经有一个多月,她现在的体重是60斤,如果按照一个月长五斤的速度来算的话,她可以在两个月后出院。 倘若她在称重前耍点小聪明,多喝些水……喝个三斤左右的水,那她可以更快出院。 这个阶段的周念,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也不想后果,更不在意会不会好起来,她只想尽快出院去找鹤遂。 就算听过鹤广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