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御街上又走了一会子, 阮兰芷实在是累极了,到了最后,甚至连走路都有些不稳了,多亏了苏慕渊一直半搂着她, 方才挤出了人群。
到了人少的地方, 苏慕渊见阮兰芷精神不济,索性直接打横抱起她, 快步往马车行去。
刚钻进车與,阮兰芷一沾上毛毡,便倒头睡了过去, 连马车调转了方向,又驶回了威远侯府,她都一无所觉。
车上,苏慕渊为了让她睡的舒服点儿, 轻轻地移了移位置, 调整了一番她的睡姿。
回了苍穹院, 好好儿梳洗了一番,便要上床就寝了,彼时, 阮兰芷累的四肢坠软,眼皮子直打架,甚至连此处是何处都不知道了, 只任由别人怎么折腾她, 压根没力气也没知觉去反抗。
好在今晚苏慕渊并没有碰阮兰芷的打算, 他见她实在是累的厉害,只小心翼翼地在她唇上轻轻地啄了啄,又将她搂入怀里,这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两人不过是搂在一处,相拥而眠罢了。
疲累不堪的阮兰芷,偎在苏慕渊温热宽阔的胸膛里,做起梦来。
梦里,阮兰芷发现自个儿身处在威远侯府里,她正站在草丛边,双眸圆瞠地看着那个被粗麻绳拴在大树下,高瘦古怪的孩子。
看着看着,阮兰芷忍不住捂住了自个儿的樱唇,若不是那淡发与褐眸,以及依稀熟悉的脸庞,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枯瘦如柴,神情冰冷的小孩儿,竟然是未来威风凛凛的威远侯。
那个孩子瘦骨嶙峋,浑身上下没有半两肉,甚至连胸腹部那一根一根的肋骨,都能清晰可见。
脏兮兮又破烂不堪的衣裳挂在他的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他虽趴在地上,可那双褐眸里,却有着野兽一般的神采。
不多一会儿,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孩拉着一个比苏慕渊还要小的男孩儿,两人衣着光鲜,模样儿齐整,身后簇拥着好几个仆从,缓步走了过来。
细细看去,两人眉眼清秀,长得有些相似,俨然是一对兄弟,再看那年幼的男孩儿,生得白皙瘦弱,时不时地还咳上两声,自不必说,这年小的正是苏宁时,而这个年纪大一点的男孩儿,自然就是本该应该袭爵,可后来却战死沙场的苏家大公子苏宁源。
两人一上来,就对着高高瘦瘦的苏慕渊就是好一阵踢打,那苏慕渊却一声不吭地任由他两个施虐。
阮兰芷在草丛边急急地走上前,伸手想要制止他们,却发现自个儿的手虚虚地穿过他们,压根就无法救到人。
这还不算完,两个小公子许是打累了,又吆喝身后的仆从继续上前接手他们的活儿:“口里还不停地喊着,用力,对用力!给我使劲儿打这条死狗!打的我高兴了,小爷重重有赏。”
大人和小孩儿的力道可不一样,那一只只脚重重地踹在苏慕渊的身上,若是寻常的小孩儿早就耐受不住了,可苏慕渊却没有,他只是面无表情,闷不吭声地任由别人踢打。
只不过那眸子里透出的冷冽,犹如两汪寒潭一般,没有丝毫的温度。
苏慕渊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这帮人,看得人头皮发麻,心里瘆得慌。阮兰芷觉得,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眼神能有这样的寒凉。
阮兰芷淌着眼泪,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她甚至能听到躺在地上的苏慕渊,骨骼发出脆响声。
等这帮子人终于踢打够了,方才走开。苏慕渊就这般满脸是血的静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好似一具死尸一般。
不多时,一个婆子端着一碗剩饭走上前来,她将瓷碗倒扣在地上,再掀开,只见那一碗米直接都倒在了泥土里,这婆子倒也狠心,又拿脚踢了踢地,把地上的灰尘与泥巴都混合在那些白饭里,方才走了。
这时,年幼的苏慕渊动了动,他艰难地抬起血淋淋的小手,挑着泥土里的白饭,拿手抓着一口一口吃了。
看到这儿,阮兰芷再也忍不住地大哭了起来,她简直不敢相信,怎么这苏府上有那么坏,那么狠心的人,苏慕渊小时候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等阮兰芷终于哭够了,再抬起头来,却发现场景一转,那周莲秀带着一帮子仆妇将苏慕渊架到了一口枯井前。
接下来,自不必说,她们将他抛入了枯井里。而后阮兰芷还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若是老爷问起来家里的狗怎么不见了,你们知道怎么回答吗?”
有一个仆妇阴测测地回答道:“自然是狗儿贪玩,自己跌下枯井去了。”
阮兰芷虽然一出生就没了母亲,在府上,父亲镇日流连花丛对她不闻不问,祖母虽然对她呵护却也始终亲近不起来,都只是为了个人利益罢了,而那些个姨娘,除了是害死她娘亲的凶手,也是为了挣一个正室的头衔,闹得家宅不宁。至于阮思娇,因着嫉妒心,一直在背地里陷害、中伤她。
可这些事儿,与受尽苦难的苏慕渊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阮兰芷一直被拘在深宅院子里,可却也是娇养长大的,并没有吃过太大的苦头。她活了两辈子,从未碰上如此残忍的事儿,她简直无法想象,苏慕渊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若是她,早就挨不住了。
阮兰芷轻飘飘地跳进枯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