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快到响午的时候, 阮兰芷方才悠悠转醒, 剑英扶起浑身酸软乏力的小人儿, 去净室沐浴梳洗了一番, 再伺候她将衣裙一件一件穿好。
穿戴完毕, 剑英又将阮兰芷扶到妆镜前坐下, 为她挽了个双环髻,同时在妆奁里挑了两枚小巧精致的宝钿固定在发髻两侧,最后拿了一个坠着花胜的链子缀在阮兰芷光洁的额前。
别看剑英是个会武的女子, 实际上这伺候姑娘穿衣梳头的手艺她也是一样没落。
梳妆打扮的过程中, 阮兰芷始终神色淡淡, 不曾与剑英说过一句话。
毕竟阮兰芷是个格外自尊自爱的人, 苏慕渊强行宿在她的绣阁里一夜, 虽非她本意, 可面对这知道始末的剑英,她仍是觉得膈应, 且她对这个压根对自个儿不忠心的丫头,也有些忌惮。而那剑英也一副好似任何事儿都荣辱不惊地模样,尽职尽责地做着手上的事儿。
这厢将将打扮停当, 那梦香便提了食盒子打起帘子走进来。
梦香对于昨夜里是怎么回到婧姝院的都不太记得了, 只知自己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下人房的床铺里。
剑英扶了阮兰芷在桌边坐下,梦香将那食盒子掀开,里头是一小碗枸杞山药碧粳粥,并四碟分量不多的下粥小菜,有翠滢滢的醋溜黄瓜,白生生的召白藕,筋软光滑的夏月麻腐,碧绿爽口的旋切莴笋,最后,食盒的底层则是一碗热腾腾的羊|乳|羹。
阮兰芷虽然睡了许久,却也因着同那苏慕渊争吵了大半夜,早上又被弄醒了折腾了一番,如今她的手指头一点子力气都没有,甚至连端个小碗都是十分吃力的。
阮兰芷抬了抬软绵绵的手,发觉压根使不上力,她红着一张俏脸,本想赌气不吃,那剑英一眼就看穿了阮兰芷的意图,索性就端起粥碗舀了一勺粥喂到她唇边,神情严肃地道:“姑娘多少还是吃一点儿吧,身子要紧。”
梦香闻言,也转头来瞧,果然见自家姑娘一副恹恹的模样,她这小日子才走了没几天,莫不是……又病了?
“姑娘哪儿不舒服?”梦香抢步上前,想要探一探阮兰芷的额头,后者本就脸皮发烫,哪里敢让她碰触,赶忙别过头急道:“我就是有点乏,没别的事儿,梦香别瞎操心了。”
梦香见阮兰芷那副弱不胜衣的样子,于是也加入到劝说的行列,同剑英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阮兰芷本就是做贼心虚,生怕叫一无所知的梦香察觉到什么,这般想着,纵使再没有胃口,少不得还是勉强自己吃一些。
只不过阮兰芷本就是个用饭一粒一粒数着来吃的人儿,半个手掌小的瓷碗,她不过略略用了几口,就取出帕子来掩口,推了推剑英的手臂,表示吃不下了。
剑英是个知情人,她挑了挑眉,又盛了掺了木瓜粒的羊乳羹来劝阮兰芷用,这羊乳可是稀罕物,莫说是阮府,甚至连许多勋贵氏族家里的姑娘都不能常常吃到。
有书记载“常饮羊乳,色如处子。”
却说这羊的乳汁,是十分温补的,比起那牛乳来,不仅仅是口感更为醇绵细腻,它也比牛乳更加养肤,且十分适宜体质羸弱,气血不足的体虚之人食用。
如今在阮府里,除了阮兰芷,再没听说谁的房里可以天天吃上这稀罕吃食,都是苏慕渊托王氏送来的。
原先阮府家境尚可的时候,万氏为了养她这副白玉一般的小身子,也曾让阮兰芷喝过乳羹,只不过那羊乳也是不纯的,都是请奶|娘挤出来的人|乳或是牛乳掺着一点儿羊乳,喂给阮兰芷喝。
因着资源有限,阮兰芷当年也才半个月喝一次罢了,现在有了苏慕渊在暗中献力,她喝这纯羊乳羹,就成了早晚各一碗了。
却说这给阮兰芷做羊乳羹的厨娘,也是苏慕渊暗中安□□来的,这厨娘做的乳羹香浓绵软,口感细腻不说,还将糖蜜以及当季的水果切成丁,掺在羹里,让阮兰芷吃着甜丝丝的,半点子羊膻味儿都没有。
因此,饶是阮兰芷这种胃口极差的,也能每回用上小半碗。
这厢梦香见阮兰芷眉宇间带着一股子郁气,似是心情不太好,于是便挑了个话题来聊:“姑娘,我今日醒得晏了,没赶得及趴墙头,我听那大清早就在御街边儿上守着的王大哥说,铁骑出宫门时,很是威风,夹道上一睹风采的百姓们,都在议论纷纷呢。”
阮兰芷闻言,神色一僵,赶忙转过身去,却又不制止梦香聊起这个事儿……很矛盾,不是吗?
剑英见阮兰芷一副想接着听下去,偏还又佯作浑不在意的模样,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偏头主动去问那梦香:“真的?可是那威远侯的虎翼军?”
梦香点点头,双眼放光地又道:“我听那出去采买的王大哥说了,真的很是威风呢,今次威远侯北征,圣上又加封他做正一品天策大将军,军头司和街道司都出动了御前军和天武军来助阵,那阵仗,公主出降或是皇太子纳妃,也不外如是了。”
剑英闻言点了点头,已有所指地冲阮兰芷一笑:“姑娘,圣上可真看中威远侯啊……”
却说这“天策大将军”可不得了,执掌天策府,这天策大将军的职位在术朝的亲王、三公之上,与文官之首太师、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