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首先带我到我们所在的J省省会楠城去看医生，坐了很长时间的绿皮火车，又打出租车弯弯绕绕终于到了楠城市六医院——一所专门的精神卫生医院。 那个年代，医托很多，都在医院等候大厅里拉人，我们很谨慎，妈妈专门在网上查了一下，挂了专家号，任凭医托说得天花乱坠也不买账。 爸爸倒是和他们聊得火热，差点相信了他们的话，要去另外的小诊所看，被妈妈否决了。 过了很久才叫号叫到我们，进去时是看到了一个眉毛很浓的女医生。 “您好，看你们之前没有病历档案，是第一次来看吗？”医生问到。 “是的，前几天给我女儿做了一个心理测试，结果反映我女儿有点抑郁，所以就挂了抑郁科门诊，你们这专业些，我就带孩子过来看看了。”妈妈解释说明，从包里掏出我之前做心理测试的单子给医生看。 “哦哦，这样呀，你是匡露小朋友吧?”医生看完，又看着新开的病历本上的名字，很自来熟地问我。 “嗯嗯，是。”我不太适应陌生环境，表现得有些畏缩。 “真可爱的好孩子！我跟你妈妈聊一会，你应该不介意吧。”医生平白无故地夸了我一声，弄得我有点不习惯。 “你们聊吧。”我倒是无所谓，就在旁边坐着。 “您是出于什么原因?或者说当时是发生什么事导致您想给她做心理测试的?”医生的眼神完全看向妈妈，问到。 “她小时候是一个很开朗的孩子，各方面都没什么问题，但初中以后，老师总是反映她跟不上，背书背不下去，一下子就遗忘，上次竟然还跟我说遇到‘鬼’了，吓得哭了好久。”妈妈像倒水一样一股脑把我最近的情况都跟医生讲了。 “她最近对学习的兴趣怎么样？有没有突然不喜欢学习呢？”医生像是套八股文一样把公式套上去询问妈妈。 “最近有逃过课，以前她从来都不抄别人作业的，现在晚上作业写不完，第二天早上抄同学的补上。”妈妈听风就是雨，这样说到。 “她情绪怎么样？最近有什么很大的变化吗？”医生点头表示认真倾听着，继续追问。 “有时候会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比如‘宇宙是什么？宇宙以外有什么东西?’情绪就一直很低沉，饭量也比以前小了。”妈妈回答。 “你说她之前自称遇到鬼了，那时候她有没有受什么刺激?”医生直接忽略妈妈的回答，问道。 “我在网上查过，抑郁的原因可能我们家庭给她带来一些压力了吧，我和他爸爸性格不合，老是吵架，他爸爸脾气燥，总是会打她，可能这方面也是一个原因吧。”妈妈语无伦次地说道。 “嗯嗯，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的确很大，情况我大概了解了，我能单独和孩子聊一会吗？”医生面无表情，按照一贯的流程如此往下走。 “不用跟她单独说了吧，她性格很内向，一个人可能说不好，我就在旁边听着可以吗？”妈妈有些不太放心我一个人和医生聊天，于是这样提出请求。 “还是我跟她一个人说一会吧。”医生强烈要求，特别在“一个人”上面加上重音。 “那好吧，我先出去回避一会。”妈妈无奈，只能悻悻出门了。 “匡露小朋友，现在我们一对一交谈一下，你妈妈说你思考那些问题，说明你对人生还是很有见解的，你有什么想法吗？”医生下意识地挑了挑眉，微笑着对我说。 “我在想，空间的外面还有空间，那么无穷大到底是什么，被分割成无数份的东西，到底可以分割成什么样的最小单位?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一个终极的答案?”初中时的我常常思考这些问题，以至于陷入死胡同里。 “你这个想法和‘芝诺的乌龟’有异曲同工之妙嘛！你如果对这方面感兴趣的话多看看课外书，多学习学习，慢慢就会了解的。”医生说话的同时保持微笑着，脸颊上有两个僵硬的梨涡。 “我晚上想不通这个问题，问爸爸时，爸爸也说，等我长大了以后慢慢自然就知道了，但我现在就想弄懂它，它一直困惑着我，我想找到一个最简洁的答案，可是我看不进什么书，我就想听别人帮我解释。”我无理取闹地说着。 “这方面的问题，我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我在这方面也学得不太好，这个问题可能只能你自己慢慢去探寻，去寻找答案了。”医生依旧很有耐心地对我说。 “...…”我沉默。 “对了，你妈妈刚刚反映的你之前遇到鬼的问题是怎么回事呢？你能跟姐姐讲一讲吗？”医生继续问道。 “就是很怕，我一个人的时候就容易想很多事，特别怕鬼或者幽灵来找我，看到那些恐怖片就心有余悸。”这一段话花了我很长时间，在医生的提示下才断续讲完。 “你觉得你爸爸和妈妈的关系怎么样？”医生根据妈妈刚刚说的话继续提问。 “他们反正总是打打闹闹的，我都习惯了。”我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做的事情?有什么爱好吗？比如女孩子特别喜欢娃娃、折纸类的东西?或者你这么大的女孩，喜欢追星吗？有什么喜欢的明星?”医生看似漫无目的地和我聊天。 “没有，我现在什么都不喜欢。”我想要在医生面前显得自己没有爱好，让医生跟妈妈反映，以此来获得妈妈更多的关注。 毕竟我之前填心理测试表的时候已经尝到了甜头，越显得沮丧低落，越能博得妈妈的关心，这是我心里的小九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