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瞎眼的养母心里,天然的把胡桂花这个外头抱来的,放在这个家的最底层,他们都没有享受到的东西,就更轮不到胡桂花去享受。 比如去卫生院看病这个事儿,这是要花钱的。 钱是多么金贵的东西,她和她儿子还没有去花呢,怎么能轮到胡桂花这个外头来的。 她就不能忍一下? “花啊,实在不行,到药铺买两片膏药贴贴吧,那东西好使。”养母瞎着眼睛,嘴里也继续说着糊弄鬼的瞎话。 胡桂花的心是冰凉的,从小到大,她被养母这种软绵绵带着眼泪的刀子给扎了无数次,早就习惯了她的冷酷无情。 从前,她心灰意冷,也就算了,别人不心疼她,她自己也麻木了,不看就不看了。 可今天,她不愿意了,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说了,我疼的厉害,什么都干不了,妈,你只是眼睛瞎了,腰是好的,手脚也是好的,麻烦你以后做点自己能干的事儿吧,包括你自己洗脚。” 她冷漠地看着这个养母。 从她记事起,她都在替养父养母和两个痴呆兄弟洗脚,明明养父养母他们可以自己洗,可他们就是要让她蹲在地上给他们挨个的洗。 洗的不舒服了,养父还要骂她蠢的跟猪一样。 为啥这么对她? “花啊,你这是咋了?你明知道妈这眼睛看不见,你这不是为难我?”养母钱六妮惊讶极了。 心里总觉得有啥事不对劲了。 桂花咋就不听她的话了。 “小福,那你来给妈洗。”胡桂花就去喊蹲地上玩虫子的胡小福。 钱六妮顿时急了:“他一个傻子,你让他给我洗?桂花,你心咋就这么狠?” “你心就不狠,你好手好脚的成天就躺在炕上,啥也不干,你两只手端起碗吃饭容易,弯下腰洗脚就不行?我天天要下地干活,回家做饭,还得照顾小福这个大傻子,我累死累活,你天天叫我给你洗脚?”胡桂花说着说着,想起过往的种种,已经红了眼圈。 “你到底把我当女儿,还是当伺候你们这一家的下等人。” 钱六妮傻眼了,她眼睛是瞎的,啥也看不见,就因为看不见,成天啥也不干,除了上厕所就是躺在床上,每天琢磨着,怎么让桂花听她的话。 这个家要是没了她,她和她的小福可咋办。 “啥下等人,别胡说。”她觉得她没有。 “我今年已经四十八岁了,从我有记忆开始,我都在给这个家里干活,我伺候了你们一家子四十年,中间嫁人了,也是隔一天就回来做饭洗衣服,生怕你们饿着冷着,我对得起你们了。” 这样的家庭,她无数次想过,不如死了算了。 她这辈子,咋就能是这样过日子的? 如果她出生在这个家里头,爸妈对她很好,一家人互相分担家庭重担,有好吃的一起吃,有苦大家一起扛,她不会说啥。 可为啥,他们吃饭她看着,他们吃完她才能收拾了碗筷去灶台上喝一碗剩汤?有布料了,他们先做衣服,把痴呆兄弟穿剩下的给她穿,在曹天旺家里接触到电视剧了,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这样的情况,就等于是保姆。 还不如保姆,有的人家谁允许保姆一起吃饭的,对保姆也客客气气的,更不会随意辱骂和殴打,保姆也会选择自己的雇主,不可能去一个有四个残疾人的家庭去干活,哪怕出四倍的工资。 胡桂花看着眼前这贫穷脏乱的屋子和院子,窒息感像猛兽似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桂花,你啥意思,我可是你妈啊,你伺候我不是该的?”钱六妮急的话都拔高了,随即开始哭:“我命苦啊,呜呜呜,我一个瞎眼的老婆子,我把你养活这么大,我不容易啊。” “咱家就是这个样子,我也想自己能看见,可我看不见,你这不是逼我去死吗?花啊,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 “我把你养活大了,你翅膀硬了,就想跑了,是不是?” 这种话,从小到大胡桂花听的太多了,只要她表现的不听她的话,养父就打她,甚至拿根绳子把她拴在树上抽,打的她听话,养母就在一边这样哭诉。 “咱家不容易,人都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跟你爸把你养活长大,给你一条命,你现在长大成人了,你就想跑了?” “你这样的人,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你,你会被天打雷劈的。” 长年累月之下,胡桂花就像给下了诅咒,只要被哭诉想跑了,她立刻就会对此产生罪恶感,她不跑,她不能跑,她跑了就是没良心,就要给天打雷劈,这样做是不对的。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