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殿下还在为晏长槐的事情烦心,真让他继续找下去?”
凤仪殿里,杜嬷嬷动作熟练给皇后按摩,边禀告东宫那边动静。
皇后美眸轻阖,姿态放松卧于贵妃榻,嗓调听着也带几分疏懒,“卿儿要找便让他找去,在本宫这里,甘泉宫的事情已经了了,至于晏长槐,纵他有何造化,本宫也不放在心上,免得卿儿与我离心。再者皇上那里,本宫总要给他几分情面。”
杜嬷嬷闻言,把还想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斩草不除根,恐有后患。
但是脑子里蓦然闪出玉溪村那群烂漫孩童,到底还是软了心。
二皇子晏长槐,跟那群孩子也在差不多的年纪,性情与其母妃姚心雅截然不同,听话温顺。
罢了……她一个做奴才的,但凭主子吩咐做主。
“只怕殿下继续找下去,徒添失望而已。”杜嬷嬷轻叹。
那孩子失踪这许多天,不管皇上还是太子乃至已经落寞的远征伯府,都有下令着人大力寻找,可惜谁都没能找出半点线索,更遑论找到那孩子的踪迹。
怕只怕,那孩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殿内安静片刻。
皇后眼眸轻轻拉开一条缝隙,偏头淡道,“他寄养的那户,可罚下去了?”
“已经罚了。崔敬这次托的人办得太不牢靠,事发后亲自去查才知道,找了家婆娘口甜心苦的,拿银子的时候诸般好话,转过头却用那些市井手段磋磨人。”
杜嬷嬷哼了声,“一家两口,男的被罚去了徭役,女的被赶去喂猪了,让她自个也尝尝挑担子提潲水的滋味。”
皇后复又闭眼,把头转回去,“让她去倒夜香。”
杜嬷嬷差点岔了个力道,“……是!”
寻人启事一夜贴遍皇城大街小巷,且以极快速度下达各州各城。
皇城这边派出去搜索寻找的人也在继续执行命令。
只是结果如旧,始终没有传来喜讯。
时间如沙漏。
玉溪村晒谷场的屋子建成了。
村中百相草已经又卖了三茬。
村口田野里稻子也已结穗上浆。
欣欣向荣,岁月安稳。
村中妇人婆子唠嗑的话题也换了又换,从上东村死了个疯子,到镇子贴满的寻人画像,道不完的感慨唏嘘。
“谁能想到是这样下场。瘸手瘸腿的,还去偷别人的酒喝。结果喝大了,半夜三更的自己摔水沟里,等天亮的时候才被路人瞧见,人已经没了。”
“这种心肠歹的是老天看不过眼,把他收回去了。没啥值得可怜的,都是自作孽。”
“镇上那些寻人告示你们都看过了吧?听说是太子殿下着人贴出来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找到人没有。”
“告示贴了那么久,咱去镇上赶集也不是一回两回,哪能瞧不着。说是当朝二皇子哩……”
“有时候真就觉得,咱们这样的升斗小民,虽然平平凡凡,地位也不高,但是胜在安稳。除了一日三餐就没旁的烦心事,比那些大人物要活得更自在。”
“可不是,还是咱玉溪村好。我现在一点不羡慕那些贵人富人了,哈哈哈!如今咱走出去说一句,我是玉溪村的,多少人反过来羡慕我们呢!”
林家院子每日都少不了这样的热闹。
如今村里家家户户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有了药地每月几两银子打底,自家水田里种出的稻子足够自给自足,多余的也不卖,分些给自家这个那个亲戚。
富余,安稳,说不出的满足。
从村头走到村尾,看不见一张愁容,俱是笑颜。
又使观者心情更明媚。
萧杏微跟张翠娥在灶房里忙活,听着家堂屋、廊檐下各种话题的唠嗑,时不时被逗得闷笑。
“村里安稳,工坊那边也不差。”看张翠娥一眼,萧杏微笑道,“金家已经定了几家合作的小工坊,把手头上一些繁杂工序包了出去,坊中工人轻省不少,工钱福利照旧——”
“啧,你说你这人,啥都好就是说话总爱拐弯抹角的,直接说不成啊?不就是想问我难过不难过么?”
张翠娥白眼一翻,大咧咧,“张世明那王八犊子,跟李婶儿她们说的,自作孽,有这个下场没啥值得同情的,我也不同情他。前一段听说张家老太太被打,我是心里有些不得劲,怎么说也是她生了我,闹得再狠再恨,我也没法觉得痛快……不过这可不代表我会原谅他们做过的事情,一码归一码。”
妯娌一通解释,让萧杏微失笑。
她确实担心妯娌心情不好,却没怀疑过什么。
人与情,本就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张家老太太的事情,外人很多都说是报应,但翠娥没有因此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恰说明她品行好。
而她能明了当间事情一码归一码,也说明她拎得清。
“再过半个多月就是中秋了,想吃啥馅儿的月团,我给你多做点。”萧杏微换了话题。
妯娌立即牛皮糖一样贴过来,恁大人了冲谁都能撒娇怕马屁不害臊,“果然人说长嫂如母!大嫂,你跟娘一样疼我!我要吃火腿馅儿!还有五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