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卖药草挣了钱,今年在新村私塾入学的孩子不少。
王家的、张家的、林姓同族的……
大人们结伴来接娃,淌着没过小腿的水,边交谈边往家回。
沿途一路所见让众人愁眉紧锁,忧心忡忡。
孩子们也感受到了那种压抑惶然的气氛,情绪低落,少有的安静。
当天夜里,就传来了让人揪心的消息。
一阵急促锣响穿透雨声,将已经睡下的玉溪村民尽数惊醒,急急披了外衫趿着鞋就往外冲,心神不宁。
外头兵荒马乱。
锣声停了之后,便能听到之前被掩盖的哭声喊声。
“爹、爹!呜呜呜!救救我爹,求你们了!”
“孩他爹、呜、你撑着,我们马上找大夫——!”
“别挡着路,都让开点,小七前面领路,去村尾林家!”
“快!抬去林家!情况紧急顾不了其他了,归农你去晏家敲门,请郁大夫帮忙救人!”
夜半大雨滂沱,防风马灯的光隐约照着前路,光芒黯淡。
有伤者被抬着、背着,在玉溪村人领路下跌跌撞撞往村尾方向去。
旁边随行的妇人孩子喊着哭着,声音无助彷徨。
降雨后潮湿的空气里,有血腥味溢散。
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见着这情形,玉溪村民二话不说跟上,等着随时能援手帮忙。
林家院门打开,屋子里点上灯,林大山跟林二河帮忙把受伤的人抬到堂屋。
众人这时才有时间打量受伤的人,随后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被送过来的伤者两人。
一个胸腹处破了个大洞,半身染血,湿透的衣裳血水与雨水混着迅速在身周氲开一大片痕迹。
另一个头上有伤,一张脸全是血污,还有条腿也呈诡异角度弯折,明显是腿骨断了。
两人躺在堂屋铺开的草席上,一个痛苦呻吟,一个气若游丝,都已是半昏迷状态。
伴同前来的妇人、孩子、汉子们脱力跪坐在草席旁,灯光映照下,脸色比躺着的人还要煞白。
“怎么回事啊,怎么弄出这么重的伤?”守在堂屋门口的玉溪村民不忍往里瞧,跟旁边的悄声问道。
有人认出了伤者,滋味复杂,“是朝贵村的,胸腹受伤那个是赵家老大。村里有房子被雨水冲塌了,他去救人的时候被断梁扎了肚子。”
“……”
朝贵村赵家,也就是朝贵村村长家。
几十年来朝贵村跟玉溪村之间因为玉水河水源的问题,一直关系僵硬紧张。
因着朝贵村位置在玉水河上游,到了夏季经常掐下游水源,就是由赵家领头的,玉溪村跟他们没少干仗。
人命关天,这种时候大家伙挂心的是人有没有救,至于两村恩怨一码归一码,谁都没有落井下石提旧怨。
“小七去请郁大夫了吧?怎么还没来……诶唷让人心急的,郁大夫会不会不肯来?”
时间于此刻显得格外漫长,漫长得让人心焦。
村民们静不下来,在廊檐下搓手转圈,恨不能飞去把大夫给驮过来。
只是大家心里也有数,郁大夫是晏家随行大夫,肯不肯救人得看他自己的意愿。
救是好心,不救也无可指责。
谁都不能强逼人家。
堂屋里的吵闹,把林家娃子们也吵醒了。
男娃子揉着眼睛到得堂屋,乍见血淋淋的场景,差点没吓得喊娘。
反而是百相,对血色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小娃儿哒哒走到草席旁失了魂的男孩旁边,歪着脑袋戳戳他肩膀,“赵宝亮?”
抢哥哥水袋被她打了两拳的小哥哥,百相记得。
赵宝亮扭头看着小女娃,呆呆的,眼泪扑簌扑簌掉下,他哑着嗓子,哀求着来回只重复一句话,“救救我爹,救救我爹,求你们、求、求你们了,救救我爹……”
百相抿唇,给草席上两人悄悄喂了小绿球,又释了绿烟覆住那些骇人的伤口,“别哭,大夫很快就会来的,长卿哥哥是好人。”
长卿哥哥是很好的人,会让郁伯伯来帮忙救人的。
百相一点不怀疑。
而草席上两人,外观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但是众人视线看不到的伤口深处及内腑,血不再往外溢出,同时快速流失的体温也在回转。
似被注入了生命之泉。
堂屋里外焦急的玉溪村民们,听到百相说话的,心头也奇异平静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相信,晏家谁的面子不给也会给百相面子。
果然,下一瞬郁大夫身影就出现林家院子门口,后头跟着气喘吁吁的许小七。
“来了,郁大夫来了!快快,都散开点让郁大夫进去!”
廊檐下人群呼啦啦让出一条路,等郁恒进去了,两边人群再度重合,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里头情况。
草席旁边瘫坐的有赵家人,也有其他村民。
得知是大夫来了,不用人喊就四手并用挪开了位置,守在一侧紧张地看大夫诊治,全程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一颗心悬到嗓子眼。
林婆子则把家里所有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