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打在身上的热度越来越灼人。
灼得人心跟着浮躁。
连河面上吹来的风都让人觉得烦。
“回来了,来了!牛车回来了!”
“后头还有辆马车在追上来!是金家的马车!”
少年粗噶难听声线在上空响起,把焦躁的村民们一下炸得跳起来,喜不自胜。
“真回来了?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心急的人往石桥跑,草帽遮在眼睛上方引颈瞭望。
“真回来了!我看到四方药馆的老大夫了,他把牛车故意驾到大路中间,不让后面的马车超过去!”
“……”有村民反应过来后抬头,及后拍腿大笑,“好小子!小七,我说你怎么那么眼尖呢,原来你爬到树上去了!”
其他村民一看,少年可不就在桥头苦枣树上挂着么,灵活得像只猴,“……哈哈哈哈!”
许小七涨红着脸从树上下来,不自在的挠头挠裤腿。
他嗓子在变声,难听得很,平时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
这次也是心急了,要不然哪能爬树上去,还扯着嗓子说恁老多?
知道牛车回来了,金家的马车也来了,大家伙焦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浓郁喜悦。
很快,牛车跟马车就出现在众人视野尽头,缓缓靠近。
还离得远远的,就能听到老大夫不爽骂声。
方老大夫亲自驾牛车,就不往旁让,就霸着路中间位置不让后头的马车过。
“……你是长了狗鼻子吗闻到味儿就来!”
“家大业大也不能仗势欺人!凡事得讲先来后到!”
“老夫先到的,就算你马车跑得快,也得排后头!”
林江坐在车斗上默默用草帽盖脸,这种场面不掺和就是礼貌。
金钱来把车帘卷起,坐在车厢内淡定如狗,凭老大夫又骂又阴阳,不动如山。
甚至还能笑呵呵的。
他也是刚刚追上来。
马上就到村里了,不超车就不超车,无妨。
总归这次的百相草,一定有他金家的份儿。
河对岸,阳光下,是一张张朴实笑脸,及一双双盈满憧憬的眼睛。
牛车停下,林江跳下车,跟村里人站到了一块,“老大夫,金大哥,这一片全是村里药地,你们可以下来走走看看,百相草品相跟我地里比丝毫不差。”
“有差点有差点!大山家地里的药草是老根苗,药味跟香味都要比我们的浓一些!就差这点,其他不差了!”李富贵立刻抢答了句,话说完还煞有介事用力点点头。
大家伙,“……”
“噗嗤!”
“哈哈哈哈!”
“这憨子,老大夫能不知道?你非说一嘴,拆江儿的台呢?”
嬉笑间全无着恼,毫无芥蒂。
方老跟金钱来也随着忍俊不禁。
“百相草只要能种活,药效都差不了。”老大夫站在前头,放眼望着大片绿洋,眼底带笑,“林家地里的药味浓郁些,更适合入药。这片地里的,入药入茶皆可。”
金钱来俯身摘了片百相草叶放进嘴里直接咀嚼,品着独特甘味,打趣,“过个数月半年,你们地里长出来的也是老根苗。”
掠过村民们喜悦激动期盼的眼睛,他又笑道,“大家伙辛辛苦苦种这药地,就等着今日收成,我也不让大家伙等着急了,今儿采摘,方老收完之后剩下的我全拉走,运送车队下午就到!价格跟林家的一样!”
方老,“三十五文一斤!”
现场短暂静默。
须臾。
“啊啊啊啊!我家两亩地!我这就回去叫人来采!”
“以前大山家一亩地能摘多少斤来着?快,快帮我算算,我家两亩三分地,是多少斤?”
“别算了,折腾!反正你家娃上学堂的钱肯定是挣来了!赶紧叫上家里的来摘!车队下午就到了!论斤卖还能少了你咋?”
河畔,欢呼雀跃声震天。
三里地外的都能听见。
树上鸣叫的夏蝉被吓得闭嘴噤了声。
玉溪村这个晌午几近沸腾。
各家各户夫人婆子老汉小娃娃,尽数到场干活,热火朝天。
干惯了粗活的人们,采摘草药的时候小心翼翼,手心里每一把药草,就是一文钱甚至更多,谁也不舍得把这些铜板掉到地上弄脏了踩坏了。
就连小小年纪的小娃儿都知道珍惜劳动果实,体恤长辈的辛苦。
“阿娘,你看,这是我摘的一小篮子,没有摘坏的!宝儿是不是很能干?”
“是是是,可能干了,等卖了药草,阿娘给你做新鞋!”
“我也能干!阿爷,爹!瞧我的,待会就给你们摘半筐子!”
“臭小子,你不在药地里扑腾蛐蛐就够我们偷笑了!”
“给我留两个箩筐!我自己摘我的束脩费!看我王小牛之威!”
王小牛被他亲娘一脚扫到田埂上,“威个屁啊你威!踩坏药草我先搓你一层皮!起开点别阻地儿!这儿正经干活呢!”
药地里,处处笑声。
玉水河另一边,聚集过来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
全是闻听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