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衙门大牢岂是尔等宵小能闹事的地方!”瞧着胖山匪混不吝模样,赵捕快沉了脸冷喝。
贾半仙听到宵小二字,不乐意了,站起来讲道理,“嘿!宵小?什么宵小?你们把道爷抓了来问也不问就把我跟山匪打成一伙的,怎么着,捂嘴审判啊?”
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的山匪奋力挤出声音,表情狰狞,“他、他跟我们、系、系一佛哒!王八、嘟唔、嘟驴!”
“王八蛋,门牙被打掉了还敢诬陷辱骂你道爷?”贾半仙气歪鼻子,上前撸袖就是一记右勾拳,又一记右勾拳,“就你长嘴是吧?就你长嘴是吧!”
赵捕快额角青筋蹦跳,再待呵斥,胖和尚大脸就隔着铁栅栏怼到了眼前,速度之快让人恍以为眼花。
对方两手在身上四处摸了摸,摸出一团皱巴巴的纸团,展开,慈眉善目,“这玩意儿认识吗?认字吗?拿去给你们大人瞅瞅。”
“……”赵捕快把那张纸小心翼翼接过来细看,手指哆嗦,冷汗从鬓角滴了下来。
这是一封信,写了什么且不说,上头加盖的大印,他还是识得字的——
太医院印。
牢里的胖子,“诶呀,我突然觉着这里也不错,偶尔蹲一回大狱感觉挺新鲜,一时半会的不太想走了。肚里没货,兜里没银,八宝袋还被人拿走,心里不痛快,腿脚就没劲儿啊……”
赵捕快,“……”胖和尚想害他。
当今连颁急诏寻药给太子治病,连他们这处偏远小镇都接到了诏令。
眼前信上加盖了太医院印,胖和尚来梧桐镇必然跟寻药有关!
再想到从胖和尚身上撸下来后被随意扔在角落的八宝袋,袋子里装的就是满满一袋草药……
赵捕快白了脸。
此事一个处理不好,他跟大人甚至整个镇衙的人都得完犊子!
又一刻钟后,镇守杨甫急匆匆赶到,领着衙门一众大小衙差,恭恭敬敬,三催四请,才勉强将贾半仙从牢房里请了出来。
偷塞了不少银两、奉上新鲜热乎的美食、把八宝袋亲手拍干净了完璧归赵,最后着赵捕头驾马车护送,才终于送走这尊大佛。
目送马车离开,杨甫返回衙门大堂,刚迈进门槛就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只觉自己这短短功夫,至少苍老了十岁。
心太累了。
太阳爬上正中央,开始缓慢西移。
玉溪村口河水潺潺,田里稻子长势极好,河风拂来荡开浅浅禾香。
勤劳的农户人家顶着大太阳在田里看水踩水草,稻禾小小蹿高一截便能让他们绽开舒心笑颜。
自村口往里一路,路边菜园子里、简陋农家院里,能闻鸡鸣鸭叫狗吠,能闻喁喁交谈隔墙吆喝。
小小村子,在热烈阳光下,每个角落都萦绕着让人舒服的气息。
村尾林家亦然。
院里妇人婆子恼火骂咧声,让小村子的民生景更添一笔生动。
“那光头老道真不是人!瞧瞧把咱家院子霍霍的,百相草几乎全被拔光了!还是连根拔!”
“他一下大狱的山匪他偷药草做什么?担心做个饿死鬼,拿咱百相草充饥不成?”
“百相乖啊,不难过,阿奶去药地里摘药苗回来,咱再种上,很快就能长得好好的。”
“不难过啦乖宝,娘给你缝好了小书包,再给你绣上漂亮的花儿好不好?”
林家老少仨妇人家坐在堂屋门口,你骂山匪我哄娃。
廊檐下,小娃娃低着头看面前一个个光秃秃的小土坑,脑袋上两个小揪揪垂着无精打采,使得娃娃看起来也整一个蔫巴巴小可怜的模样,让妇人们直心疼。
“阿奶,阿娘,婶婶,胖光头太坏了。”百相抬起小脸,毫无负担撒娇告状。
她其实不难过的。
百相草没了再种就好啦,她还能种下好多好多,能让家里天天都吃大肉包子。
但是阿奶阿娘跟婶婶这般哄着她,她明明不难过,却还是想她们再多哄她一点点,再多疼她一点点。
就要告状。
林怀松林怀柏兄弟俩手里各拿一根烧火棍,在妹妹旁边舞得虎虎生风,“呔!胖光头要是再敢出现,哥哥帮你打得他屁滚尿流!头破血流!片甲不留!流、流……鼻涕流!”
哥俩话音还没落,趴在小娃娃脚边的大黄倏地飞蹿了出去,压低前爪浑身炸毛,对着门口龇牙瞪眼恶狠狠狂吠。
一道圆影便于这时候出现在林家院子门口,朝里头目瞪口呆的老小施了一礼,笑容可掬,“诸位施主,老道又登门了。”
林家妇人婆子,“——噗!咳咳咳咳咳!”
林家俩男崽儿,“……”烧火棍当啷落地又飞快抓起,下意识挡在妹妹面前,两股战战,想哭。
他们就是吹个牛显个眼,咋还真来了呢。
百相左手毒雾凝聚浮空,静静注视外头笑眯眯的胖子,阿爹跟二叔今天又要去镇上叫衙差了,正好央阿爹买肉包子,吸溜。
“素兰,敲锣!”惊吓一瞬,林婆子立刻反应,跟张翠娥同时扑向孩子们,朝贾半仙厉喊,“你敢踏进我家院子一步,老婆子跟你拼命!我们不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