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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碧绿的眼中,依旧空无一物,如死般澄澈。

水族箱里的水灌满了,桌上的烧烤也都被吃了个干净,娇嫩的梧桐花簌簌落下,一些落在水面,一些落在土地。

“好了,故事讲完了。”

六十八岁的姜冻冬笑眯眯地说。

姚乐菜久久没有回过神。他望着自己叔叔苍老的面庞,想说点儿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姜冻冬从背后拿出垃圾袋,依次将桌上的垃圾都收拾进去。姚乐菜赶紧站起来帮忙,可姜冻冬拍开他的手,摇了摇头,“你这算是又通宵了一天。该去补补觉了,小菜。”

姚乐菜只好去重新洗簌一番,把身上的烧烤味洗干净,准备再次回窝睡觉。

回房间的路上,梧桐树下的垃圾已经被家政机器人清理了干净,姚乐菜发现他的叔叔并没有去休息,而是背着手,往门口走。

“叔叔,你去哪儿?”姚乐菜上前询问。

恰在此时,天空放亮,朝阳从东方的地平线升起,朦胧的光线依此从梧桐树的间隙里渗下,落在注满了水的水族箱,玻璃器皿折射着耀眼的光芒。

天亮了。

“我去花鸟市场,赶个早趟儿,”姜冻冬回头,他沐浴着朝阳,笑着向姚乐菜挥挥手,“看看有没有卖那种能一边仰泳,一边鼓掌的鱼。”

第40章 你的海(七)

入夏了,正是吃鳝鱼的好时间。

我在花鸟市场转悠了两圈,会仰泳鼓掌的观赏鱼没找到,正肥美滑腻的鳝鱼倒是称了几斤。

我小时候,还和父母一块儿住乡下老家的时候,一旦立春,我和我爸妈就经常一块儿到田里抓黄鳝。那种田里的黄鳝从小吃庄稼苗苗长大,只有大指拇粗,肉又嫩又鲜,好吃得不行。和他们度过的最后一个夏日里,每天晚上我们家都要吃黄鳝。

遇到裴可之以前,我唯一会做的菜就是青笋炒黄鳝。步骤简单,先拍碎姜蒜,起锅烧油,爆炒辣椒姜蒜,再倒入焯过油的黄鳝段,放切段的青笋。锅盖一合一开便好了。

姚乐菜睡醒时,我正好出锅。他还迷迷糊糊的,闻着辣味被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菜,去洗脸,吃饭了!”我招呼了声他。

他洗簌好,进厨房来帮我端菜,“叔叔,你没休息吗?”

我一边脱围裙,一边回他,“等会儿吃了饭我就午休。”

姚乐菜比柏砚那个臭小子好多了。尽管也有自己的讲究,但他从不对我这个老人家的生活习惯发表意见。见到冰箱里我忘吃的蔬菜了,他只是默默拿出来扔掉,换上他才买的新鲜菜。偶尔我冻进去的剩菜剩饭,他会贴一个标签,上面写着最晚的食用日期。姚乐菜的体贴通常悄无声息,和他这个人一样温和。

我和姚乐菜,一人捧着一个饭碗,坐在梧桐树下吃饭,黄鳝软糯,青笋脆口,又鲜又辣又清爽。配的是番茄炒蛋,咸甜味正好中和了麻辣的痛。

姚乐菜抬头看了眼水族箱,两条鲤鱼正缓缓游过,红色的大尾巴在水里甩来甩去,他好奇地问,“叔叔,它们就是可以一边仰泳一边鼓掌的鱼吗?”

我吐出颗青花椒,摇摇头,“不是,普通的观赏鱼而已,”我说,“但是老板和我说它们能仰泳,偶尔还能仰卧起坐。”

“……仰卧起坐?”

“喏,就像现在这样。”我指了指水族箱,那里面两只鲤鱼正腹部朝上,慢悠悠地飘在水里,“等会儿它们又会翻过来。”

姚乐菜欲言又止,他放下碗筷,走进了水族箱,仔细观察后告诉我,“叔叔,这不是仰卧起坐,是要死了。”

我也站到水族箱面前,我和姚乐菜注视着两条金鱼翻着肚皮上下起伏,鱼鳍从缓慢翕动到彻底没了反应,眼珠子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想到从买来它们到现在不过几个小时就嗝屁了,我不禁热泪盈眶,悲从中来,“鲤鱼能吃吗?”

姚乐菜默了半晌,“吃点好的吧,叔叔。”

最终,这两只倒霉鲤鱼喂给了搁厨房放盆里养着的黄鳝。也算是物尽其用。

吃了午饭,姚乐菜准备继续温习功课。

好在这样勤奋的行为被我及时制止,“再休息一天吧,昨晚你才通了宵。”

姚乐菜显得很迟疑,“但是叔叔,今年秋天就要第一次统考了。”

“对啊,”我点头,“还有整整五个月呢!”

“叔叔,这次考试失败的话,我就要二十三岁了。”姚乐菜重重地念了‘二十三岁’。

这搞得我很懵逼,“……二十三岁怎么了?”

我狐疑地盯着他,忽然我想通了——我大惊失色,双手紧抓住我侄儿的肩膀,猛烈前后摇晃我的大侄子,“难道你小子就准备活到二十四岁?不要啊!好歹给我活到春节要给我包老年人红包的年龄啊,臭小子!”

小菜被我摇得头晕目眩,他挣扎着挥手,“……当然不是……”

我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倍感不妙,我警惕地瞅着他,“那你准备二十四岁就去谈恋爱?继续做恋爱脑?”

“怎么可能啊!”姚乐菜扶着发昏的额头,斩钉截铁地告诉我,“永远不可能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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