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有限的时空里与掌印短暂相守。若掌印强求于他,只会再生孽债,求不得而生贪念、生欲念、生妒念、生怨念,致心中魔障肆起,不可收拾!”
“如今一切重置,陛下也给了掌印选择。掌印可想好了,这条路,你还要走吗?”
吉空大师的双眸如雪山之巅的高湖明镜,鉴照人心。
裴寻芳心火燃烧着,他来此一趟,所求所寻不过一人。
他捏紧指上臣韘,指尖深深掐入皮肉里,道:“唯愿从吾爱,生死不相离。”
“这条路可不好走。”吉空目光深沉,“掌印身上有如此重的煞气,又当如何应对?”
“这是咱家的劫,是咱家必须要走的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吉空没再多言,“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那吉空便祝掌印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吉空第二个任务已完成,掌印好自为知。”说罢他停在密室门口,“掌印,请吧。”
裴寻芳望着那黑漆漆的大门:“多谢。”
密室的大门被从外破开。
浓郁的檀香扑鼻而来,但见煌煌烛火中,苏陌披着大氅伏在案几上,似是睡着了。
案上焚着香,藏诗锁秘匣打开着,案几一侧,唐迢跪在地上。
裴寻芳冲过去,将苏陌轻轻抱起,如重获至宝一般,熟悉的身体,熟悉的气息,此一别不过数个时辰,却犹隔了几生几世那么久。
裴寻芳的心终于安定下来,轻声道:“公子这么睡着,小心着凉。”
苏陌在梦中听见裴寻芳的声音,本能地往他怀里一靠,却并未清醒,只喃喃道:“我累了……抱我去睡……”
他全身酥软,交叠的衣领凌乱不堪,双唇樱红,耳尖透着不正常的粉。
裴寻芳冷着脸用大氅将苏陌包裹好,直起身时,漆黑的眸子里已满是杀意。他目光扫向唐迢,未发一语却十分骇人。
影卫将唐迢团团围住,唐戟挥出一刀以刀鞘猛击其右肩,喝道:“混账东西!谁允你私自行动!”
唐迢吐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裴寻芳将苏陌抱起,冷声对唐戟道:“好好查,不可冤枉了他。”
唐戟一身冷汗:“是!”
“夜已深,公子累了。”裴寻芳抱着苏陌看向吉空大师,道,“今晚咱家与公子在寺中借宿一晚,请大师通融。”
吉空转身便走。
“寒松苑一直虚室以待,掌印请自便。”
寒松苑,便是苏陌上回来天宁寺住的那方小院。
青衣僧人打着灯笼在前方带路,一路月影浮动,疏疏整整,斜斜淡淡。
那院落周围种满着高高的松柏,如守卫森严的士兵,格外僻静。
卧房已收拾妥当,裴寻芳道:“不必留灯了,都下去吧。”
众人将灯笼吹灭,退了出去。
月色清辉落了满院,裴寻芳在屋中站了许久。
这间屋子他曾熟悉无比。
裴寻芳将苏陌放在小床上。苏陌沾了枕头便乖乖缩进被褥里,他总是这样,睡着了就变得格外温顺。
裴寻芳看了他许久,又打了水来为他擦脸,越擦手越抖,想要将那“唐迢”碎尸万段的心几乎就要控制不住。
“渴……”苏陌无事人般,在睡梦中喃喃道,“水……”
裴寻芳起身去倒茶。
琥珀色的茶水从壶口流出,夏虫在院子里振着翅,裴寻芳眼皮一跳,脑中忽而晃过一些苏陌被他囚禁在这寒松苑里的情形。
克制的呻吟声,苏陌愤怒而颤抖的咒骂,还有那噙着眼泪染红的双眼。
那是那些被遗弃的残稿里,扭曲变态的裴寻芳对苏陌曾犯下的过错。
裴寻芳手一抖,急忙转头看向苏陌,他睡得好好的,很安心的样子。
月光摇着树影,墙上浮光掠过,满屋皆是旧时光影。
裴寻芳的心难再平静。
故地重游,心中魔障肆起,今晚这寒松苑,怕是熬不过去。
钻心的疼痛从掌心生起,裴寻芳抓住自己颤抖的手,垂眸看去,什么也没有,没有丑陋的疤痕,什么也没有。
是错觉。
可那疼痛却如生了根般,啃食着他。
“掌印心中诸魔已醒,若无法控制,将又是一轮万劫不复。”吉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裴寻芳满头是汗,开始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条锁链,他退到墙角,将自己结结实实锁在圈椅里,离苏陌远远的。
月亮悄悄爬上树梢,睡梦中的人对此浑然不知。
他看向苏陌的眼神越来越来疯魔。
子时整。
苏陌在一阵强烈的心悸中惊醒,一夜大梦,汗湿了里衣。
入耳皆是细碎的虫鸣,苏陌什么都看不见,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有人吗?”苏陌摸着床沿坐起。
无人应答。
苏陌听出了屋中有他人的气息。
“谁在那?”苏陌在黑暗中伸出双手,“裴寻芳,是你吗?”
还是无人应答。
苏陌摸摸索索下了床,他看不见,便光着脚,朝着那气息的来源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