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来的?”
“奴才原在直殿监当差。”
“你们殿下身上不爽利,不在里头伺候, 都守在这里作甚?”李长薄问道。
那小太监勾着头:“奴才粗笨, 不配在里头伺候,只是守门。”
“重华宫的门何须你们来守?”李长薄将伞扔给他, “别跟着孤。”
宫内慌乱, 一名小太监拎着灯笼过来迎,冷不丁滑了一跤,“哎呦”摔在太子面前。
李长薄受阻, 乜着这群毛毛躁躁的奴才,冷了脸。
那小太监战战兢兢跪着直求饶。
“都慌啥呢,慌啥呢!”混乱中,大太监吴小海迎了出来,他瞅见太子, 立马满脸堆笑, 谄媚拜道, “原来是太子殿下!奴才给殿下请安。”
他顺手将那犯事的小太监往身后一提拎,道:“这重华宫里伺候的都是各处调来的新人, 年纪小,不懂事, 没见过世面,太子殿下大驾光临, 奴才们都难免慌了张,请殿下恕罪。”
李长薄皱眉道:“司礼监怎么办事的,派的都是些什么人!”
“是是是,让殿下见笑了。”吴小海又道,“快快快,这么大的雨,去取东西来给太子殿下擦擦衣裳,再烫壶姜茶来。”
“不必了。”李长薄径自往里走,“孤来瞧瞧清川。”
“真是不巧了,嫡皇子殿下刚刚才睡下。”吴小海殷勤地跟在身侧,却要将太子往前厅引,“请太子殿下稍坐片刻,奴才这就去通传……”
李长薄哪里会理他,直接往寝宫的方向走:“孤来见清川,他醒着也罢,睡着也罢,孤都见得!”
“太医说了,喝了药,怕是一时半会醒不来。”吴小海忙解释道。
“那孤便看着他睡。”李长薄道。
吴小海眼看拦不住,硬着头皮道:“奴才斗胆……宫中近日对太子与我们殿下的流言蜚语颇多,嫡皇子殿下初来乍到,本就在风口浪尖上,为着……为着两位殿下清誉着想,还是……还是稍稍避嫌为好……奴才这就去请殿下,请太子殿下到前厅稍事休息。”
“你在拦孤?”李长薄乜眼看向他。
“奴才不敢,请殿下恕罪。”吴小海躬身道。
李长薄停住脚步,他环视一圈,重华宫的奴才个个如临大敌,紧张兮兮,他从一进门便感觉气氛很不对劲,他一声大喝:“都给孤跪下!”
满宫之人皆惊,前前后后跪了一路,一叠声的:“殿下息怒。”
雨珠簌簌从瓦当滴下。
李长薄扫了眼这雨夜里的重华宫,黑漆漆冷冰冰的,根本不如他期望的那样,天还未亮,这阖宫之人一个未睡,通通守在殿外,这是当的什么差!
李长薄忽而联想到了什么,他喉间着了火,干涩问道:“清川不在?还是里头有别人?”
一群人跪着,无一人敢应声。
李长薄心中猜忌愈发浓烈,他转身冲进了寝宫。
这重华宫是他早就为清川相中并备下的,还特意引了如意殿的热泉过来,为的正是给清川养身子,殿内一应布局自然也再熟悉不过了。
寝宫内很暗,烛火已熄灭。
两进的内外殿空荡荡的,空无一人。外殿的窗扇敞开着,吱呀作响,雨水飘进来,打湿了窗下的书案,书页哗哗作响,李长薄只觉凉意沁骨,满目昏暗间,忽而脚下踢到一个什物,“叮当”脆响,似玉石之音。
俯身拾起,正是他送清川的玉竹哨子,在黑暗中莹润有光。
他亲手做的、视若珍宝的哨子,竟然再次被这样随意丢在地上!
李长薄双眼要滴出血来了。
他浑身湿漉漉的,哨子也弄脏了,像被丢弃的犬。
止不住的怒火与猜忌达到顶峰,被无视!被戏弄!撒谎!骗子!他捏紧哨子,疯了一般闯进内殿,隐隐瞧见床榻上有人,他冲向床榻,用力一撕。
床幔如碎掉的云,落了下来。
朦胧夜色中,清川安安静静睡在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白白的小脸,像个乖巧的婴儿。
李长薄怔了一下,冲至脑门的怒火,被当头浇灭。
他眼角仍在止不住地颤抖着,他胡乱挥开那些柔软的床幔,看着熟睡的清川,失声笑了。
他的清川就在这里,他究竟在担心什么。
他究竟在怀疑什么!
他笑自己神经兮兮太过紧绷,他摸索着坐在床沿,颤抖着探出手指,放在清川鼻前。
温热的、小小的呼吸。
如小小的羽毛轻拂在心口。
李长薄狂躁的心终于得以安抚,他摸出那枚哨子,用衣袖揩拭着上面的水渍。
“清川,”李长薄温柔唤他,“如果你不喜欢这枚哨子,就同孤讲,你不必委屈自己接受。”
李长薄不敢碰清川,他怕自己一旦拥抱着清川便会再度失控。
他挨在清川身后,贴着他躺下,清川小小的气息声让他渐渐平静。
“清川,你总是封闭着自己,孤总是猜错你,孤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告诉孤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孤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清川像个沉睡的布偶娃娃,没有丝毫反应。